守着宫门的侍卫看着一骑黑影向着宫门直直而来,有眼尖的认出是谷溟熵的坐骑逍寤,忙向一旁闪去,任那一骑飞快的自他们身边越过,带起漫天的尘灰迷了人的眼。
简湛南被谷溟熵反手扣在怀中,死死的牵制住任她不能动弹,她的脸上慢慢浮现起一抹悲哀,在他怀中终于安静下来。谷溟熵低头微微一笑,眼中幽深清明的蕴逸着淡淡的温润。
逍寤在宫中一直横冲直撞的引起不时聚集在一起的宫娥内侍们的尖叫喧哗,那“得得”的马蹄声,谷溟熵飞扬的衣角和眉眼,那在他怀中的白色身影,都让他们猜测着……
逍寤在露台停下,谷溟熵抱着简湛南从马上一跃而下,一手在马上重重一拍,逍寤竟自己朝着马厩方向而去。简湛南微微惊呼一声,就已经被谷溟熵抱着进了露台,不由的又慌又怒,惊惶不已,“你放下我,放下我……”
谷溟熵却充耳不闻,飞快的向着西竹堂而去,待见着那先祖帝谷名扬所提之字“西竹堂”,他不由略略一顿,微微伏低了身看着怀中的人,神色之间复杂万分。
简湛南见他终于停了下来,挣扎着要从他怀中起来,却在一抬头见着那西竹堂三个大字,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响开来,一时之间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直往着脸上冲,身体里莫名的燥热起来,不安的扭动起来。
无声的低笑,谷溟熵一把将她的身子抱紧了些,一脚踢开了西竹堂的门,大踏步进了内室,忽然就那么狠狠的将她抛向了内室的床上。
“啊”的惊叫一声,简湛南有一刹那的怔愣,脸上的红痕愈织愈艳,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心里闪过一丝恐惧,她皱眉慢慢爬了起来,在床上半跪着坐起。眼中有着莫名的惊慌和一丝强自的淡定,欲言又止,眼波流转间含着别致的娇羞和苦涩。
她抬眼看着表情有些复杂的谷溟熵,看他就那么双手环抱于胸冷冷的看着自己,心不禁微微一颤。
“你好大的胆子?”谷溟熵嗤笑一声,眼中透露出一丝玩味和如风般而过的恍惚,那么浅浅的,嘴角浮起一抹邪魅的笑,忍不住跨前一步,惊的简湛南微蜷缩了身子往里又钻了一点。
那种熟悉的燥热之感又隐隐然有酸胀起来的趋势,心中不禁恼恨的瞪了那个带着惊慌的人一眼,天晓得她此时青丝披肩,半遮住惊慌俊秀的脸颊,嘴角微微向下撇着,说不出的诱人。
眼见他一步一步的向自己靠近,后背霍地一疼,原来已是撞着了坚硬的墙壁,不禁快速的蜷缩起身子,双手紧紧的抱着膝盖,微弓着身子,哀哀的叫了声,“三哥……”
谷溟熵前进的脚步一顿,双手狠狠的捏紧了拳,生生的止住要扑上去的念头,心间闪过一丝苦涩之感,已经有多久没再听到她叫自己三哥了,那一声三哥似是那般的熟悉就回响在耳旁,又竟像是那样遥远的飘散在天际。
他别转开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她那个抱着膝盖躬身微微颤抖的身子,涩然着道,“那日在西竹堂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胸口一堵,上次被他砸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这次,却是禁不得她再怎么压制,死命的咳嗽起来。蓦地眼前一黑,仰着头身子重重的向地上翻下。
谷溟熵眼中闪过惊惶担忧的神色,冲上去一把将她拥在怀中,怒吼道,“来人,太医呢,都死哪去了?”
“混帐东西。”恨恨的将来福帮着递上来的折子一把摔落在地,谷溟熵怒喝一声,背着手在般若居中不住的来回走动,石峰与来福站在一旁,均是大气也不敢出。
“滚……”盛怒中的帝王冷冷的吐出这个话语,他俩立刻像得了赦令一般从那里飞快的消失,这几年来,他们还从未看到过谷溟熵为着一个女扮男装的乐师会发这么大的火。
今早早朝之时,以往那不和的刘敏之一派和御史杜中辰那一系的意见竟然那么的一致,齐齐上奏:简湛南女扮男装进宫廷,其心诡异,必有所图,尤其其这样期满圣上。欺君之罪,该严惩,当诛九族。到最后竟是连谷溟熵一手提拔上来的寒门氏族,以鸿胪上卿方锦东为首的一派也上本要求严惩,那竟然是太傅闻俊除外的朝臣联名上奏。
刘敏之为着什么不得而知,或许对自己长子被熵帝发配岩西,心有所怨,便要挖着谷溟熵心中的伤疤,自围猎那天,他清楚看到简湛南女子身份被揭穿的那一刹那,熵帝眼中的狂喜和那一丝满足之感。至于杜中辰却是因着在宫中的女儿杜若。
“岂有此理,到底你们是皇帝还是朕是?”他暴怒的一拳砸在龙椅上,震的那几乎跪了满殿的朝臣一下子伏低了身子,口呼,“微臣该死……”
闻俊站在角落里,看着谷溟熵眼中的愤怒,眼中的心疼,不禁微微叹气,
时隔这么久,他再一次看到谷溟熵的真,这一刻,没有眼中的掩藏,他是那般真真实实的展现在众人眼前,忽地眼角黑影一晃,楞楞的凝神去看,才发现谷溟熵已经怒气冲冲的离殿而去,留下跪了满殿的群臣。
眼角向外微微一翻,闻俊长吁短叹的走出殿去,故意走的拖拉,果然见着方锦东在地上犹豫了一下,起身追了上来。
“老师……”方锦东快步跟上,与他并肩而立,沉声道,“皇上今日的反应有些失常了。”他微微有些担忧,若再这样护着那个简湛南,引的百官罢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闻俊眼中亦是带了深沉,却只是拍拍他的肩,笑的懒散,“锦东,你很久没请你老师吃饭了吧,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说着不管还要说话的方锦东,将他一把拉出了宫门。
“老师,老师……”方锦东不住的唤道,却根本说不出其他的话。
般若居里。
石峰与来福都退了出去,一时之间,般若居里变得安静异常,虽然简湛南还在西竹堂里昏迷不醒,但他还是强自忍耐住要去西竹堂看她的冲动。
“你动心了。”暗影的声音静静的自那角门里传来,随即门轻微的“吱呀”一响,一身青衣的暗影从那里出来,说的认真。
谷溟熵微挑俊眉,冷冷的看着他。
暗影毫不回避他的冷眼,仍是与他直直对视,忽然他自谷溟熵眼底深处看到些什么,忽然间就那么吃吃的笑出声来,“原来你不仅动心动情,还痴的那般的深。”眼神微微变得寂寥,他微侧了头,喃喃道,“骗不了人的,你眼里的东西我看她时也有。”
是动心了吗,动的还不是一般的情,谷溟熵身子微微有些轻晃,忽然之间不能抬头,怕见着暗影眼中的死灰,忽然之间很是害怕有一天,他眼里的神情会出现在自己的眼里,这种感觉,让身为帝王的他感到莫名的不堪,和恐慌。
石峰从般若居出来,慢慢向自己的住处走去,临到门前,隐隐约约自那窗纸上看到一个窈窕熟悉的身影,身体蓦地的一顿,心在刹那间跳动的加速,好似要从胸腔间窜出来。快步走到门前,直起一只手,却犹豫着并没有敲下。
“吱呀”一声,门被人略略打开少许,随即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将他拉了进去,房门再一次被深深闭住,黑暗中,只余下相对无言的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石峰深深吸进一口气,忽然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口中喃喃着道,“碧容,碧容……”除此之外却再无言语。碧容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他在这一刻忽然感到害怕,只能紧紧的抱着怀中的那个真实的人。心没有预想中的安欣,切徒然的多添了丝战栗。
“那个女人是谁?”他听到碧容的声音娇媚如往昔,却生硬陌生的好似不识。一股凉意慢慢的浮上心头,他涩然道,“乐师简湛南。”
“居然是她。”碧容在他怀中,眼中微微透露出些狠戾来,慢慢的将头靠近他的怀里少许,挑起嘴角笑的妖娆,“峰,我怀孕了。”
石峰的身子微微一晃,脸上现出狂喜的神色,温柔的撑开她少许,他问的欣喜,“碧容,你有孩子了,是我们的。”
“不。”碧容眼弯弯的,完成一抹诡异的弧度,笑着在黑暗中对他说道,“他会是皇上的孩子。”
石峰惊的一把松开她,身子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激的屋子里的桌椅一阵“噼噼啪啪”的响。碧容在黑暗中吃吃笑了出来,慢慢的一步步走向他。“峰,你会帮我的,是吧?”那在黑暗中的声音娇憨可人,隐隐带着一丝魅惑,石峰不自觉的在黑暗中怔怔的点头,却听到她在黑暗中低低笑出声来,随即“吱呀”一声轻响,一阵三月里的微风吹了进来,还带着早春的寒意,让他忍不住瑟瑟一抖。
碧容就那么施施然走了出去,再没有回头。
一个人走在宫中,却不料走着走着,竟然到了露台,迟疑许久,她还是撞了胆子朝着西竹堂走去。那里微微透出些晕黄的烛光,在一片温润袅娜的雾气中带着点温暖,好似要将人冰冷的心慢慢捂暖。
从那微开着的门缝里,碧容微眯着眼向里张望,在宽大的床上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静静的身影,眼紧紧的一凝,她的双手忽然就深深的绞在一起。那尖尖的指甲生生的要掐出些她的血肉来。
乐师简湛南,居然会是她,那个住在飘有梨花瓣的写意院中的乐师,那个俊秀淡雅风华不输宫中任何一人的简湛南,难道她就是那个在西竹堂被熵帝宠信了的女人,是那个让熵帝眼中现出迷惘和刹那温柔的人,想到这里,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若说自己没感觉,那是骗人的,她又怎么会发觉不了,熵帝对自己的冷,就算是召她侍寝,亦不碰她。可是,她会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再也无法忽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