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翠带着太医给华儿看过,留下了一名宫娥照顾着,便匆匆而返。
华儿抽抽嗒嗒的趴在床上,任那个宫娥替自己上药,脸上满是羞愤的红晕,口中胡乱的唤着小姐小姐……叫的人心酸。
许是知道她喜欢自由,谷溟熵便趁着在宫外,心无旁骛的要多陪她一刻,但衣奴的心自刚开始时便慌乱的跳个不停,心中的不安亦是越来越盛。
“三哥……”她猛地一下子拽紧了谷溟熵的衣袖,神色间有些惶急,“我们回宫,我们回宫好不好?”
“怎么了?”谷溟熵微微有些错愕,心下虽然欢喜,但他眉眼间还是带着丝探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不喜欢?”
“不,不……”她用力的咬着唇,微微摇头,“华儿,我担心华儿,她一个人……”
“放心,她不会有事,三哥向你保证。”他瞧着她唇上被她咬出的唇线,不由又是心疼,又是怨恨,她永远都对她想好好对待的人是这般的好,为了妹妹,她可以将自己推给虞水心,为了杜若,她可以三番两次如此忤逆自己,为了华儿,她可以女扮男装入宫,她可以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他越想越是心慌,越想越是悲哀,那自己算什么,她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这样陪她在宫外只因知道她喜欢自由,她有没有想过,这一时半刻是他偷来的,她却还是那么残忍的要将它打破吗?
“三哥……”衣奴察觉到了他的沉默,但得了他的保证,让她的心微微安了一些,小心的将头靠近他怀里,她讷讷着道,“华儿,华儿不能有事……”
“好了,我们再留一会便回去了,好不好?”谷溟熵心中一紧,狠狠的抱得她更紧了一些,像是惩罚般的,亦像是担忧着什么,他以为只要就这样紧紧的把她抱在怀中,就能不再失去她,可是为什么,明明她就在怀中,他的悲哀却在心中盛起,慢慢的到达了四肢摆骸,那样的无力。
暮色渐渐四沉,被烟翠留下来照拂华儿的宫娥早就去拢翠轩的厨房里煎药,华儿强忍着上阵阵刺痛,咬着牙从怀里费力的掏出一条粉红色的丝绢,这个是上次太后的赏赐,有一模一样的两条,一条被她包了梨花瓣送给了衣奴,一条却是自己留着。
“小姐……”她双眼噙着泪,小声的抽抽嗒嗒着哭泣,以往这个时候,都是小姐温柔的抱着她,轻柔的拍打着她的背,柔声的安慰,“华儿,不哭,不哭……”可是为何如今,自己这个样子,都没有小姐在身边。蓦地有一个黑影瞧瞧的拉长,慢慢的升腾在她头顶,是那样的突兀,华儿一愣,随即忍着痛欢快道,“小姐……”
忽地,她润在水汽里的两丸乌黑如夜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个瘦削的黑影,嘴大张着,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细小的尖叫,便将这拢翠轩再一次的覆上寂静的暮色。
在暮色四起之时,衣奴便催着谷溟熵回宫。谷溟熵见她明明是排斥着宫里,却神色间微微有些惶急,就算是两个人在一起时,她也是神思不属。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慌张时紧咬着唇的样子让他心疼,惶急之时迷离的双眼让他心酸,当她的清眸无意之中瞥过他时也能让他唇角的笑意张扬,自此他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这个麻烦的女人,恐怕这一生,自己都再难放手。
“三哥,快点……”没来由的心中一阵阵的抽痛,衣奴不住的催促着谷溟熵,他们已经在宫里,这里马车不能用,他们便只能步行着往拢翠轩走去。一路上,谷溟熵看她走的飞快,眼眸中倒是真真切切嫉妒着被关在拢翠轩里的华儿。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的一笑,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华儿,华儿……”还未到华儿寝室门前,她便已经畅快的叫着华儿的名字,飞快的跑进来。在厨房煎药的宫娥刚好端了药过来,看她在这里大声叫嚷,不由不悦的皱眉,“你大声嚷嚷什么,虞美人在里面歇着,要是让你扰了美人吃药,看你怎么担待的起。”说着,她便要绕过她去开门,却不料整个人被她紧紧拦住。
“你,你说什么?”衣奴的声音不知为何起了丝丝颤音,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大声的叫着,华儿出事了,出事了……双腿在瞬间发软,她一个踉跄着后退,便要跌坐在地上,被后面进来的谷溟熵看见,飞快的上前将她一把抱在怀里,看着她霎时间惨白的脸,不由心疼的叹息。
“啊,皇上……”那个宫娥见着便装的谷溟熵,当下便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那碗里的药汁因了她的动作剧烈的晃动着,撒出好许,衣奴见了只觉得心酸,挣扎的要去拿那碗药。“给我。”她惶急的开口,急急的伸出手去。
那宫娥为难的一怔,看看谷溟熵,见他的视线只停留在这个面色惨白快要哭出声来的女子,不由的心下洞明,原来她就是衣奴。
“这是怎么回事?”谷溟熵无奈的微微放松了对她的钳制,却是皱眉怒道,他明明已经下旨,让谁也不能动她,却不料还是有人胆大包天的敢与他对抗。
“药,把药给我。”衣奴从谷溟熵微微放松的怀里挣出,慌慌张张却又是无比小心的强接过了她手中药碗,那么小心翼翼的
捧着走向房门,好似她手上捧着的是她所有的一切,越是小心的想要保护却越是担心她的消失。
她犹犹豫豫,一时快了,一时又是慢了,终是忐忑的走完了那本来只需要说一句话的时间,华儿的屋子里很静,她站在门口却有些踌躇,手伸出去了几次,又被她迟疑着伸回,马上又是不甘心的再探出。谷溟熵在她身后微微叹息,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原来也是有怕的时候。
他抬手示意那宫娥将华儿受伤之事说清楚,一双眼却是牢牢的锁住那个在房门前踟蹰的人,没来由的,手心里已是一片黏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