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服儿平淡无奇的脸上隐隐带着一抹笑意,她搀扶着碧容从不远处的水亭中而来,看着谷溟翼那抹金色锦绣在视线中慢慢变谈,只剩下一点隐约的亮。服儿在身侧,碧容终是觉得心里一阵发毛之感,自那晚后,无论她旁敲侧击也好,明目质问也罢,都不能从她口中撬出一丝一毫有用的讯息,倒是她,好似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个木讷平凡的服儿,那晚,那样炫目诡异的服儿,已似如昙花一现般,毫无踪迹。
“服儿?”她不悦的皱皱眉,忍不住在她耳边轻声抱怨,“她们走她们的,你扶着本宫出来做什么?”
服儿低垂着的眼眸蓦地闪过一丝摄人的光芒,她抿嘴一笑,冷道,“事实证明,奴婢扶着娘娘出来,似乎并不是毫无收获。”她忽而一下子放开了插在碧容肋下的手,一手飞快的向一旁的花丛探去,再伸回手时,手上已是多了一件什物,竟是一页已经被人揉捏了多时,表面泛黄的古旧信纸。
碧容讶异的一挑细眉,“那是什么?”
服儿微微裂开嘴,露出一排细白的牙齿,眼中的神情快速的一闪,快的让人抓不住,她向碧容靠近一步,将那信纸递给碧容,轻声细语,“娘娘,奴婢刚才见着,是从河间王妃袖子里掉出来的。”
“河间王妃?那你怎么不在刚才就出来捡了交还给王妃,没准河间王妃能给你我并不能给的,比如说……”碧容讥诮的看她一眼,一字一句说道,“简——湛——南。”
服儿眼眸霍地一冷,但因她是垂首而立,所以碧容并未见到。她只听到服儿的声音似是幽魅的魂灵,听在耳中,都让人觉得心颤胆寒,竟是止不住的抖了一抖,“我想得到的,靠自己一样能行,而且,已经快了。”
“快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碧容面色一僵,她实在是看不透这个叫做服儿的人,原来,不管是在从前,还是现如今,自己就像是一个傻瓜,被服儿耍的头头转,她以为这些年自己已经练得铁石心肠,却不料被这个服儿轻轻一撩拨,就将被自己深埋在心底的心软给一瞬间逼了出来。
“你难道是想到怎么对……”她欣喜的反手抓紧了服儿的手,眼中精光闪动。
服儿平奇的脸一皱,似是嫌恶般将她搭在自己手上的手拂弄了下去,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怀里的那个东西,还是不要用的好。”她一手狠狠的掐进碧容的细腰,邪邪一笑,“她的结局,该由我来掌控,你没资格,就算是谷溟熵也不能。”
“大胆,你竟敢直呼皇上的名讳。”碧容被她掐的一皱眉,却愣是不敢发出什么异样的声音,她眼中的惊恐,饶是她怎么遮掩,都盖不住那丝颤栗的痕迹。
“谷溟熵?哼……”服儿发出一声冷哼,一双本是毫无神采的眼眸之中,霎时间便是异彩涟涟,再过不了多久,不要多久,她就能让那个纤秀的人属于自己,“怎么,我的容嫔娘娘,你怕我?”她看着碧容强自忍着满身的颤抖,眼中却露出不甘心的神色,她听见她咬着牙,几乎是从唇齿间,一字一句的吐出,“笑话,本宫岂会怕你!”
“哦,那就好。”服儿斜睨她因惊慌而不住轻动的眼帘,唇上挑起一个诡异的笑容,在她耳边,缓缓吹气,“我的娘娘,你还是好好看看,河间王妃的信吧,没准能让你抓住若妃的把柄呢。”她略略一笑,倏忽间,已是离开她的身侧,低眉敛首,一时间,她们好似从未变过,一个还是妖媚的容嫔,一个仍旧是容嫔身边平实无华的宫女。
碧容狠狠捏紧了手上的信纸,心中极是不愿按照她的吩咐行事,却被她回头冷眼一瞥,双手竟是不听使唤的,颤手将那信展开来看,她本是匆匆扫过去几眼,然而越看下去,脸上的神色却是更冷一分。奋力的将那信纸揉成一团,她的心脏亦是猛地一缩,像是要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绞碎了,一手猛地按住自己的心口,碧容只觉得喉间极是呕郁,目呲欲裂。
本已转过身去的服儿走了几步,却并未听闻身后有任何走动的声响,不由疑惑的回身看去,忽地见到双目似充了血般,脸上尽是狰狞,扭曲了所有的碧容,察觉到附近已有人向这边走动的声响,她忙快走几步扶住了碧容,一手却是狠狠抵住她的腰,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信里看到了什么,一切都等回飘碧院了再说。”
碧容怔怔的侧过头,眼中的赤红似是大火般,拼了命的想要燃烧什么,想要毁灭什么,“为什么?服儿,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我,为什么会是我,她们,为什么都要选我……”
“胡说八道什么?”服儿恶狠狠的在她耳边小声道,一边飞快的看向四周,口气一霎时便换了一种,“娘娘,您不舒服,奴婢扶您回飘碧院休息。”说着,竟是不再管碧容的反应,一路都是她硬拖着碧容回到了飘碧院。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碧容双手捏紧了剪子,疯了似的拿着一条青色的发带,拼了命的撕剪着,她赤红的双眸在服儿看来像是渴望饮血的魔鬼,碧容不断扭曲,已渐近狰狞的面容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亦是第一次有了要退却的想法,她不知道那封信里到底说了什么,会让碧容这般失态至此……“娘娘……”紧闭的房门外,是飘碧院的奴才在拼命的拍打着房门,外面是一大片闹哄哄的声音,屋内,又是一个发着狂的女人,拼力撕扯着这屋子里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她终是再难忍住,冲上去照着她的脸,甩手便是一掌,“你这个样子像什么?一个疯妇。”
“疯妇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你们逼的。”碧容眼中的恨意似在一瞬间找到了奔泻口,她猛地站起身来,双手狠狠卡上了服儿的脖子,脸上阴森的笑,比起那寺庙间青面獠牙的雕塑都要来的可怖,“你们逼的,要不是你,我会每天活在战战兢兢之中,深怕一不注意,就会死在你的手里。”
“咳,你疯了……”服儿因一时大意,被她扼住了喉,但她马上亦是回过神来,手只轻轻一挣,已是将碧容摔了出去。
碧容整个身子都趴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尖声笑了,蓦地她恨恨的侧过头来,赤红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服儿,仰首大笑,“一直疼了多年的弟弟一下子不是了,拥有了二十多年的身份,突然之间不是我的了,我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的父母是谁?还要平白承受着那个真真正正的萧莫言本该承受的苦难……你说,我该怎么做,还是笑得妖妖媚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