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皇陵之中……”谷溟熵一挑俊眉,一双眼却只是冷冷的盯住暗影,看着他眼眸之中渐渐涌起慌张惊惧的神色,不由邪魅一笑,“皇陵之中,葬的是谁?当真是父皇和凝碧夫人?”言下之意,竟是想打开皇陵。
“皇上不可。”闻俊在他还未将话中的意思挑明之前,猛地直直跪下,大声疾呼,“一葬入皇陵,便绝不能再打开,除非……”
“除非什么?除非朕死了吧……”唇上,一抹讽刺的笑味鲜明,谷溟熵微俯来看着他,蓦地半抬眸,隐隐带着冰侧寒笑的暗海般冷寂双眸一忽儿的在众人脸上一一晃过,忽地,他大笑着起身,“若朕真要如此,你们谁能耐我何?”
众人莫不是额上沁出冷汗,要按着他的性子,可能这天下间,还无几人能拦得住他。
“皇上,皇上……”忽然,一叠声惊慌失措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由远及近,谁都能自那话音中听出,怕是有什么事发生了,果然,在他沉声应允之后,一个着藏青色短衣,面色疲惫之人风尘仆仆的进了来,才一踏入般若居,便将身跪倒在谷溟熵面前,这当中,有认得出此人的,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人是被谷溟熵秘密派驻到鬼方陈国等诸国的众多斥候之一,闻俊一时也未能想起,此人到底是被派往何地。
谷溟熵慢慢踱到他面前,眼中毫无一丝温度,“十一,鬼方可是放生了什么大事?”闻俊一怔,原来此人是被派往鬼方的斥候十一,亏的他竟然记得住,天烨斥候,无名无姓,伴随一身的亦只有一个可以被当作身份的编码。
“回皇上。”十一紧紧低下头去,一双浓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谷溟熵已经停驻在他面前的双脚,沉声道,“鬼方左戎王有异动,虞氏一族已几近全灭,虞平生怕也是凶多吉少。”
“什么?”他此话一出,这屋中之人均是齐齐转过头来看他,竟是连神色凄惶的暗影亦是侧头看向十一,眼眸之中精光闪动,不一时已是咄咄逼人。方锦东大手握紧了拳,恨恨道,“鬼方欺人太甚。”
“哼。”谷溟熵冷冷哼出一声,蓦地转身坐回金座之上,脸上带着不知是讥还是怒的笑意,惟有唇边的那丝冷傲的弧度却是那般真实的存在,“左戎可真是衷心啊,倒是想起要替朕铲除天烨的罪臣。”
只是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那抹冰寒,没有温度,没有一丝暗海流动,那里面,有的只是透骨的愤怒,以及一丝残忍的张扬,他蓦地唇角一勾,直直看向暗影,两人眼眸闪动间,似是在交换着什么讯息,又似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嘴角均挑起相同的弧度,在那么一霎时的时间,竟让人感觉莫名的寒意。
暗影飞快的站直了身体,对着谷溟熵微一躬身,随即便是身形一晃,众人只觉得眼前青影一闪,这屋子里,哪还有他青色的衣影,然而随之不见的却是那从鬼方满身风尘回来的斥候十一。
琴娘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刚才那个人说了什么,虞氏一族,几近全灭,竟是连虞相也是性命堪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左戎王他心有不轨,但似锦郡主还在天烨为质,难不成他们已是打算舍弃……
谷溟熵自暗影消失之后,便已是一脸沉默,寂静如暗海的眸子深深的看向站在般若居中的三人,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你们,可能让朕相信?”三人身子齐齐一震,俱是表情各异的看向他。方锦东一脸兴奋紧张和激动,他猛地一下子跪倒在地,精光灼人,霍地举起右手,上举,朗声道,“臣,方锦东,对天发誓,为皇上甘愿肝脑涂地。”谷溟熵嘴角轻佻一笑,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低头无语的闻俊,已经紧握双拳的谷溟岑。
似是察觉到谷溟熵那道摄人的目光一直都笼罩在自己的头顶,一时之间,他只觉得芒刺在背,缓缓抬头,他一张隐有岁月刻痕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容,无奈道,“臣不早就是皇上的人了嘛。”他这句话说的极是委屈,直让人有一种错觉,好似是一个委屈的女子对着情郎抱怨,嗔怪,谷溟熵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红,一手一拍金座之上的把手,话语几乎是从牙齿缝间挤出来的,“朕说过,不要再对朕说这些恶心含糊不清的话,什么是朕的人,你是谁的人,朕可不稀罕。”方锦东差点没忍住,要笑出声来,自己这个老师,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常能让这高高在上的帝王恨的咬牙切齿,便是他经常说些暧昧不已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的话,就似现在,只能让谷溟熵暗暗恼怒。
闻俊无畏的耸一耸肩膀,直言道,“皇上为何会有此一问,难道……”他微一沉吟,不由的脸色也是变了。谷溟岑一直都未从鬼方异变的消息中反应过来,他忽然抬头,直直看向座上的谷溟熵,“鬼方异变?皇上打算如何?”
“河间王……”闻俊在一旁急忙咳声要制止他,却被谷溟熵双眸一扫,他一时间似乎已是回复成那个慵懒高贵的帝王,懒懒的半靠在金座之上,不答反问,“若河间王是这天烨的皇,你会如何?”
谷溟岑一愣,温润的眸子猛地一缩,若自己是这天烨的皇,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面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他躬,谦卑着道,“没有这个可能,所以,臣不知。”谷溟熵脸上仍是淡淡笑
着,眼中的神情却是一丝一毫都未变,竟是那如海般幽深的眼波都未及绽开一点波痕,他慢慢的将眼瞟到方锦东仍跪着的身上,沉声道,“方卿,替朕召集兵部,礼部众臣晚上雍和殿和居合议,琴娘,你起来罢……”他一手轻起,中指挑着自己的下颚,一眼邪又冷的看定她,继而慢慢的在众人脸上一一闪过,“今日之事,不得漏出去半个字,谁若说了,朕定叫他身不如死。”
“是……”
琴娘已被谷溟熵打发回了太后的苑华殿,方锦东亦是起身去了兵部及礼部尚书书郎的府邸,只留下闻俊及谷溟岑还尚自待在般若居。谷溟熵似是有些烦恼,自他们出去后,他便恼恨的低垂着眸,不知在思索什么,闻俊一脸了然,谂笑着靠前一步,“皇上现在可是烦恼,怕虞小姐知道虞相的噩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