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到自己还能以简湛南的身份,出现在这个世界,纵使是在远离三哥所在的那个玉京,即使是在这强自囚了自己身的地方,她还是带着几许的感激,一个人在屋子里束好了胸,却在对着忘娘特意让人送来的衣物时怔怔发起了呆,只一看,脸上已是羞红了一片,这是一件用细纱织成的月白锦衣,衣饰简约,那唯一耀眼之处,亦只有领口之处那那用银丝纺成的边角,简单之中无不透出一抹如仙如妖的撩人来,然而,这件衣物简单婉约到除了腰间的一条银色腰带,便再无其他能固定的地方,亦是说,只要轻扯掉了腰间的银色丝带,这月白的轻裳便会无所顾忌的滑落,那么便是再也没有了着不着衣的区别。
门上忽然响起“笃笃”的敲门声,“你可是准备好了?我进来了……”忘娘慵懒妖媚的声音在门外适时的响起,带着微微的催促之意。“别……”简湛南慌忙将衣服穿上,慌张的系着腰间的银丝带,口中还没将别进来三字说的完整,忘娘就已是推门进了来。
乍一眼见着那个人背对着自己慌慌张张的系着腰间的丝带,那么笨拙紧张的样子,让她有一瞬间的怔惘,刚才那个笑得淡然风华之人只是自己的幻觉,存在的时间似乎都不及昙花一现的那么一瞬间,她不由轻笑出声,紧走几步,双手自她腋下穿过,察觉到她的身子一僵,随即背已是挺了起来,然忘娘只是柔声道,“别动。”她找着那腰带,用了几分力气,从建站手中将银色丝带抽离,然后,极是认真的替她束起了腰,口中喃喃道,“你当真是一个异数……”
简湛南一直都是僵直着后背,听着她口气之中带着的沧桑,似是已经历了沧海桑田,那般的凄凉,那般的无力。
“好了。”只一瞬,忘娘便将她腰间的丝带尽数束起,又留了几许细碎的流苏,她看着简湛南缓缓转过身来,带着微窘的神情,脸上是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偏偏和那清秀俊雅的如玉脸庞,幽深澄澈的如水双眸搭配的如此和谐,一袭月白的衣衫,简约之中带着月兑尘的纤秀,尤其是那领口间以及腰带之上,熠熠闪着莹润光芒的银色流苏,当真是只能用一个风华绝代来形容。忘娘一时之间不由看呆了眼,连简湛南微恼着唤了她数声才回过神来。
“忘娘,忘娘?”简湛南轻蹙了纤眉,唇微微上翘着,窘迫的看向她,担忧着问道,“我觉得,这样的衣物极是不妥。”
“恩?”忘娘回过神来,看她因着担忧惊慌略略翘起的唇,一时间好似想起了年轻时的那个自己,为何却没有能像她这般,淡淡的却是坚持的带着傲然,对着上一任凤池主人,说一句,我不要。
看着简湛南那淡雅俊秀的面容,望着那眼眸之中干净的毫无一丝杂质的如水清眸,忘娘第一次,对着进入到凤池怡情之地的女人起了怜惜,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在这样肮脏的烟花之地生存,保持着她那一份淡然雅致;如何能叫她干净的水样眸子不然一丝这浊世的尘埃,她没有问她为何会来凤池怡情,据说她是答应了小爷心甘情愿的来到这里。算了,不去想了,忘娘忽然摇了摇头,趁着自己还是凤池名义上的主人,自己能护她一时,便护她一时吧。
“忘娘……忘娘……”简湛南略略皱起了眉,她纤秀的手指不住的在她眼前拂过,然而却只能见着忘娘一脸怔怔的看着自己,眼神迷离,似是沉浸在什么回忆之中,“忘娘……”那样迷惘的神情是从忘娘的脸上看到的,她似乎能感觉到,刚才那个妖娆妩媚的忘娘不是真真正正的忘娘,现在的这个,才是真实的那个她,不知为何,简湛南心中对她竟是起了一阵相惜之意,轻叹一声,她蓦地将双手放在了忘娘肩上,带着一丝促狭淡笑道,“忘娘,回魂了,想谁呢,难不成……”
忘娘一愣,随即亦是笑了,笑得流出了泪,“不会有难不成,简湛南,我老了。”
“不。”她说老之时的眼神苍凉,让简湛南扶在她肩膀之上的手轻轻颤动,嘴角扯开一抹真诚的弧度,她看入忘娘的眼中,一字一句说道,“忘娘,你不老,你那是成熟……眼中的沧桑,不知为何,在不知不觉中打动着人。”
因着她无比真诚的话语,忘娘眼中的光亮倏忽闪起,她一定不知道,曾几何时她以为不会再有的璀璨眸光也会在她倍感苍凉之时再次的亮了起来,许是简湛南眼中的认真,也许是她唇畔的那般真诚的笑意,让她就算不是也只愿意相信那自己不老的话。
“好了。”轻轻的捏捏简湛南的脸,忘娘眼光带泪的笑道,“待会凤池会来客人,你好好准备一下吧,你不出去我不好向主人交代。”她笑着道,转身便要离开。简湛南在她身影即将消失在门边之时,怔怔的问道,“为何对我这样的好?”
忘娘的身子并不停顿,然而,一声幽幽的叹息还是飘入了屋内,“也许,我会把自己幻想成是你,只不过是想要那个幻想着的自己,能够保持着她原有的年轻和干净,就那么而已……”
她怔愣的站在屋子的正中央,直至地上的寒意一丝丝的侵入了她赤着的双脚,冷的她浑身一个哆嗦,她没有问忘娘与暗影有何关系,想必问了她也不会说,只是一想到暗影在鬼方还有这样秘密的组织存在,她的心便止不
住为谷溟熵担心,若是自己所料不错,这鬼方的一切,应该不会是暗影所想要的,毕竟他在三哥身边这么久了,若是没有刘太妃的那件事发生,暗影就仍旧还会是三哥身边的那个桀骜不逊却极近衷心的暗影。
照现在看来,这凤池不会是在短短的几年间便能建立的,那么,是谁?想要对三哥不利,刘敏之吗?现下,似乎也只有他最有可能。
“待会凤池会有客人,会有客人……”忘娘的话似乎还在耳边萦绕,然而,她的心似是又回到那街上,那一双幽深如暗海,望不到底的眼眸……“三哥,我是太想你了吗?”她微微眯起了眼,缓缓走近床沿,本自取了洞箫便是要离去,却不知为何心中一动,重又折回,取了谷溟熵送的那支暖玉笛放入宽大的袖中,穿了鞋子慢慢走向凤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