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溟岑何时见过这样震惊失态的虞平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乍见到那个在凉亭轻纱之中翩然起舞之人,一时已是腾地一声站立起来。神色之间慌乱异常,却在怔愣一下之后,眼间闪过一丝黯淡,继而慢慢的又坐来。但是他的目光已是时不时的向那边瞥去。
他这般明显的动作,其他几人亦是都注意到了。
杜中辰只看一眼那人,就已是有些坐不住,面色阴沉,他在御史府,亦是听到过河间王府中养着一个唤作莫名的小倌,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亦是面色惊恐的慢慢站起身来,那个人的相貌为何有五六分像极了那个宫中的乐师,虞平生的长女简湛南,虽然眉目之间的神态不对,但他为何忽然之间就感觉心中胆寒,谷溟岑……他不会是,将小倌莫名当作了某一个人,才收养在了王府之内。
虞平生忽然恨恨的转过头去,冷冷的瞪视着刘敏之,怒道,“刘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找了杜中辰,找了河间王,还找来了自己,却是叫他们见着一个和妗儿长的相似之人,刘敏之此举,却是何意?谷溟岑的反应让他一时之间心惊肉跳,看来妗儿不仅和谷家的人有了牵扯,还惹了当中最不能惹上的人,河间王如是,皇帝谷溟熵亦如是。
然而双眼瞥及那石桌之上空着的酒杯,叫他心中忽然起了一层战栗……
刘敏之看着这三个人面部表情怪异到了极致,他忽地冷冷一笑,苍老却有神的眼中蓦地闪过一道骇人的光亮,他慢慢的抬起了手,轻轻的拍了三下,那三声清脆的拍掌声还未落下,那凉亭之中,围着的晕黄色轻纱也便一挑,莫名一身青色纱衣缓缓从凉亭之内出来,一双本自蕴酝的眼中此时是一片空落,他在几人面前慢慢跪下,轻声道,“爷……”
“莫名,还不替几位爷满上酒?这也要爷教么?”刘敏之略略的倾了身子,摇着手中的酒,一双眼却在众人身上一一带过,谷溟岑的欲言又止,杜中辰的满面惊疑,虞平生的一脸怒意及满心的恐慌都落在他的眼里。
莫名似一个听话的木偶般起身,先是替刘敏之续上了酒,继而再是杜中辰。他慢慢的将身转到虞平生那里,很是恭敬的将虞平生的杯子里满上嫣红色如血般的酒,随即,一个轻轻转身,便已是到了谷溟岑身边。
谷溟岑对着这个如是熟悉般,此时却像是陌路人一样的莫名,无言的动了动嘴,然而那持着酒壶全神贯注替他满着酒的人,却根本不为所动。
“莫名……”眼见他即要走远,谷溟岑终于忍不住轻唤出声。刘敏之面上隐隐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斜睨了一眼那颓自在桌边神色有异的杜虞两人。
“爷有何吩咐?”莫名恭谨的垂来,随意扎起的发也便稍稍垂落下几缕来,似极了那人将发打落的模样,谷溟岑怔怔的想要伸出手去,却忽地听闻一声轻微的咳声,叫他一下子抽回了手,他猛地闭上了眼睛,再张开时,一切的失态和怅然都已然掩起,“没有,你可以走了。”
莫名躬着身子,便要告退。
刘敏之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的与浓重的夜色混为一体,他才将身微微前倾,一双眼有意无意的在桌上的那只酒杯上看一眼,见着虞平生眼中越来越盛的不耐之色,他方才笑道,“其实,刘某还请了一个人,王爷或许不认识,但对于杜大人及虞相,却,很是熟悉。”他持着酒杯,看着虞平生冷冷的笑。
虞平生侧头直视向他,心中的那股不自在感越来越强,此时此刻,他竟是有些后悔,要来赴这恼人的宴会。
“你看,那不就是来了。”刘敏之忽然笑着开了口,阴阴郁郁的,叫人猜不透,弄不明那里真实的情致。
对面的杜中辰看过眼去,忽然之间面色大作,手中忽地一阵无力,手中的酒杯亦是“啪”的一声掉落,酒水溅了他一脸一身,他亦似如被靥附身了一般怔怔的看向一个方向,然而却惊愕的长大了嘴,并不说话。
猛然间心在胸腔之内急速的跳个不停,虞平生霍然间转过头去,撞入混沌双眼的,是一个被人放在藤椅之上抬过来的人。
藕青色的宽大长袍,似乎显得那人过于的消瘦,苍白却不怎么显老的脸,本是温和良软的线条轮廓在此际却显得僵硬,很是熟悉的一张脸,他一眼便能认出来是何人,再加上他眼中被强自注入的仇恨眼神,这个人,不是萧翌晨是谁?想不到,刘敏之竟然让他们来见的这个人,竟会是萧翌晨……
此时此刻,虞平生及杜中辰心有灵犀的飞快对视一眼,彼此交换着眼中惊愕不已的讯息,虞平生忽然间心一跳,望着莫名消失的方向怔怔发呆,难道说,刘敏之已经猜到妗儿的身份?如若不是,他又怎会搬出一个有五六分长的像妗儿的人来,又怎么找了萧翌晨来。
谷溟岑看着这个躺在藤椅之上的中年男人,忽然间心中一颤,他恍惚的看向这在座几人诡异的面容,隐隐约约觉得好似自己将要知道一件会让自己震惊不已的大事。
萧翌晨躺在藤椅之上并不说话,只是略有些愤恨的看向坐在正首的刘敏之,眼中几欲喷出怒火来,“刘敏之,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叫他们前
来看我这样不死不活的惨样,好叫你看我笑话?”
“啧啧啧啧,萧兄,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刘某只不过是怕你在府中待的腻烦了,想变着法儿让你开心,叫你见见以前的故人,怎么,你不高兴么?”刘敏之一脸惊怪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双眼却时不时的在突然间变得沉默的杜虞两人身上扫去。
“混帐东西,你那样对待莫名,我恨不得杀了你。”听着他闲闲的话语,萧翌晨只觉得目次欲裂,他在藤椅之上急得怒吼出声,“你叫他们走,叫他们走……”
谷溟岑的手蓦地一下子攥紧了一些,这个躺椅之上的人,看来和莫名的关系非同一般,那么,莫名到底是怎么了,他会变成这副模样?还有,他隐约觉得这和简湛南有些关系,不由心中剧跳的看向了刘敏之,一时间,已是目光灼灼。
“哼”刘敏之忽然重重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那杯子在坚硬的石桌之上重重一砸,底托已是碎裂开来,“萧兄,萧翌晨,你确定要让他们走?我可是有一个大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呢,你可是要听一听,恩?”刘敏之笑的有几许的疯狂,一双眼却狠狠的直瞪着与自己相识的另外三人,这一次,他倒要看看,他们会怎么一个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