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宁河人家(1)
大宁河畔,宁河古镇。
千年古镇城墙门口。
一颗粗大的黄桷树,根如龙爪,枝干苍劲,翠叶如伞,与城里城外上百颗古老的黄桷树连成一片,在这峡江深处一块狭长盆地里面,铺就出了一幅苍雄浑厚的泼墨画。
一对少鼻子缺耳朵的石狮,守护着断秃的城墙。不远处,斑驳落离的风火墙,年久失修的青砖瓦房,见证着古镇沧桑岁月。
紧挨着城墙门,里边有一个小院落,这院里共住着三户人家。
挨着城门右边住的一家,是李大爷。
李大爷少言寡语,闲暇之时,喜欢饮酒,饮了酒就喜欢拉二胡,把个二胡声音拽得人心尖儿都吊了起来的时候,不用说,听见了这二胡声音的人都明白,李大爷那肯定喝得有些高了,这时,李婶儿就会给他泡上一壶浓茶,总是在埋怨老伴:“真没出息,只晓灌马尿!”
“这叫马尿?”李大爷红着脸,以理据争:“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知道是谁说的么?”李大爷老伴答不出来,更加得意了:“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你知道吗,这叫杜康,不叫马尿!”
杨婶儿听了,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乐着笑道:“你两口子真逗,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啥出息?管它是马尿还是杜康。”
杨婶接过了话头,李婶感觉出事态超出了她控制的范围,便不做声了,低着头只顾拾捣着灶台上面的盆盆钵钵,弄得叮当作响。
李大爷原是大宁河里跑长江上下水的船工,后来在县缫丝厂当机修工。再后来就退休了。冬天,他习惯在城墙边这颗黄桷树下晒晒太阳,溜溜河坝,大热天,喜欢在树阴凉下面乘凉,夜深人静之时,有人见到过他在院里练举石斗。据说,那石斗足足有百十来斤重,李大爷一抓一举,如同搬把木椅一般的轻顺,七十多岁的人还如此这般,叫看的人惊咋不已。
与他在一条船上混过的、或是老邻居老街坊在一起时,李大爷挺能说。比如说城门上那颗黄桷树,是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在湖广填四川那会儿,从老家带来作个遗恋栽在这儿的。
至于这掉了耳朵缺了鼻子的石狮子,院里人都说是峡风给吹的。
杨婶儿听了立即反驳:
“峡风?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哟,都是那些年搞运动的人造的孽,硬是给剁成了这副惨样!”
张三秋一听,呷了口酒,咧咧嘴,苦笑道:“不是,不是。这个你们俩别争了,是小孩顽皮,用石头给敲掉了。”
只有杨婶儿的儿子唐铭,这时正在读小学,他说得文绉绉的:“不是的,不是的,老师说,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李大爷听了这些,乐呵了,与张三秋倒上酒,对饮着,边说:“就是,就是。”
第二家便是杨婶儿。
杨婶儿丈夫去世的早,熟悉她的人只管叫她杨婶儿,却不知道她到底是啥名儿。这镇上跟杨婶儿的同龄人都晓得,她丈夫早年是公社干部,后来作了人民公社革委会副主任。
公社知青点小张女朋友花子长得标致细女敕,在唐副主任找她谈了一夜话之后,肚子竟毫无缘故的渐渐大了起来。
后来,小张就因明白了花子的肚子大了的缘故,夜里,翻进了办公室,一刀捅死了还在继续找其她女知青谈话的这位唐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