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2002年,妹妹写信告诉我,她在莱西开发区的一家名叫莱仁宝的电子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光上白天的班,周末可以休息,一个月还可以拿到五百多块钱。也就是这封信,让我决定结束在龙口的打工生涯,回青岛莱西。
然而来时容易,走却难。那个叫韩本旺的厂长死活不同意我的辞工,不仅威胁要扣掉我厂里押的三个月工资(当月的也没发,一共四个月),还打电话叫来了保卫科的人。说我要是再不“老实”就给我点“颜色”看看。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家伙,平时就瞪着一双色迷迷的老眼,更是及不尊重我们车间里几个干活的女工。他喊我们从不喊名字,而是叫“老母鸡”,他说所有在车间里干活的“女人”都是“老母鸡”,除了会“下蛋”就什么都不会。因此几个女工对他恨之入骨。
那天我站在厂办公室里,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保卫科的人,办公桌前是四仰八叉半躺在椅子上的厂长。这个老家伙正对我满嘴喷粪地进行大肆的侮辱,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脏词的,好像他每天的工作不是处理厂里事务,而是专门研究怎样骂人。来到龙口我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被人骂了,尽管这次依然是当着众人的面。奇怪我已经难过不起来了,有的只是对这类小人的鄙视!
最后,可能厂长实在是骂累了,指着我的脑门儿对旁边的保安说:半个小时内让她卷着行李滚蛋!
在保安的监视下,我快速地收拾着行李。尽管四个月的工资、两千多块钱被扣掉了,但我的心情还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终于要走了,离开这个没有一点人情味的地方。
那时有黄城直达莱西的车,由于没有领到工资,为了省下一点钱,我还是坐上了去招远的车,然后再转车去莱西。然而到了招远我才发现,到莱西的车票还差一元五角钱。我害怕起来,如果今天回不去,我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趟车是莱西跑招远的,听口音司机和售票员应该都是莱西人。当时售票员下车买东西去了,是司机在售票。当他走到我的眼前时,我耍了个小心眼,生平第一次做了件“昧良心”的事。我把手里的一大把零钱卷成一团,递到了他的手中。做这件事的时候,我的心脏一直狂跳不止,生怕被人发现。好在司机并没有起疑心,接过钱数都没数就直接下了车。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我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司机下车不是干别的,而是站在车站检票台前检票。我心想这下完了,司机马上就会发现我的车钱不够的。这可是骗人呀!说实在的,我当时连挨骂的准备都做好了。果然,不一会儿司机就上来了,径直走到我的面前,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面带微笑很有礼貌地告诉我:小姑娘,还差一块五毛钱呢!我涨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我就剩这么多了。司机不相信似地歪着头看着我问:真的?看到我为难的样子,他一边坐回驾驶座,一边幽默地说:一块五毛钱,我明天早上的三个包子都赔进去了,你下次坐车可得还给我呦!
一件本来很尴尬的事就在这样平和而友好的气氛中化解了。我突然很感动,真的!为那一元五角钱,为莱西大哥的纯朴与善良。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吗?或许这才是山东人特有的本质,不是某些人所能及的。或许那位青岛莱西的大哥并不知道,正是他的一元五角钱,给了一个小女孩一生的感动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