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衣如今任职刑部,官阶虽不高,却是百官最为忌惮的人物,说的难听的,更言他是盛沐环着意提拔的心月复和酷吏。
是以裴玉良对他的到来本能地警惕起来,酒意立时醒了半分,人也站了起来。
“冒昧来访,还望尚书大人见谅。”吴铭衣抱袖行了礼。
裴玉良很快恢复常态,朝一旁的老管家冷冷吩咐道:“徐伯,你先退下,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能进园子。”
“小的明白。”老管家面带不安地低头离开。
“不知吴大人突然造访有何公事?何不事先差人送来拜贴,本官也好准备一二。”裴玉良一本正经地整理了下衣裳,正色说道,仿佛方才的饮酒的事情从不存在,也隐隐透出不快。
吴铭衣早已习惯此人的装模作样,也不觉得违和,只微笑着答道:“此番前来只不过需要大人的一句证词,下官选择此时前来拜访,其实也是为了尽量避免他人的耳目。”
裴玉良挑起眉毛,不解地看向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杜珉之事,大人可知?”吴铭衣抬眼与裴玉良对视,发问道。
裴玉良抚住额头道:“真是可惜了,此人头脑灵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能进得了殿试,当然也不会简单。若他的嫌疑被证实,”吴铭衣不紧不慢地接话,语气却已转为冷峻。“却不得不令人心寒。指使他的人可谓费尽苦心,将这个本可为己所用的可用之才送到敌人的身边。”
裴玉良抬起头,冷冷地问:“你在怀疑我?”他在心中已把这新上任的刑部侍郎看作摄政王的耳目。
“下官刚才已经说过,只是需要大人的一句证词。”吴铭衣并未因他的态度而退缩,平心静气地引导。“杜珉在这短短半年内结识了不少权贵同僚,每一个人都有可疑之处。”
裴玉良“啪”地一声放下酒杯,语气加重:“吴大人此话何意?难道你要逼本官招供什么忤逆之心吗?”血气上涌,头晕突降,他踉跄着脚步差点摔倒,吴铭衣马上伸手将他扶住,叹道:“大人勿需动气,下官也不过想早些查明真相,还杜珉一个公道,相信大人也是这样希望的。”
“你想知道什么?”裴玉良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那股翻腾的感觉压抑下去。
来了,终是来了。
“此前,杜珉可否给大人寄了一封告密信。”吴铭衣问道。
“不错。”裴玉良只觉得两眼发晕,酒的后劲上来,他控制不住地月兑口而出。
“信在何处?所为何事?”吴铭衣继续追问道。
裴玉良猛地睁开双眼,转头愠怒道:“信已被本官烧了!吴大人还想知道什么?内容?我只能奉告,你绝对不想知道。”
“好,下官也不问大人为何烧信。还是依方才所言,请大人如实回答。”
“请讲。”裴玉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毕竟也已经在官场中待了十五年,明白此时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心境。
“杜珉是不是由大人引荐的外国人?”
“无论本官如何回答,吴大人想必已经把来龙去脉了解的清清楚楚。”裴玉良的嘴角有一丝自嘲的笑容。“唯才是用到底是谁说的?杜珉一家三百口被琉国皇帝降罪处死,他所幸被我的恩师闲云先生冒险收留,见他资质聪慧,品性端良才收为弟子。吴大人也与杜珉有所接触吧,他这人极聪明也懂得经营人际关系,唯独不会算计人。”
吴铭衣静坐在一旁听裴玉良讲完,心知他是不会告诉自己信的内容的,就算他在袒护某人罢,就算摄政王亲临此地,他也决不会说出半句。
吴铭衣的心中其实已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但他无法确定,那只是个影子,并不确实与某个人相吻合,而且证据并不齐全。
“下官已得到了大人的答案,打扰大人清静,请见谅。下官这便告辞。”他起身告辞,裴玉良方才的颓然,尽收眼底,他的心思早已全数落于那人身上,此生,若是看不开,势必一生收制于他人。
“请。”裴玉良察觉了吴铭衣审视的目光,顿显不快,不想让他久留,也起身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