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两人一起到操场,一路上沉默不语。
跑完了2圈,他们一起在外围石子路上的长木凳坐下休息。
这条路是由形状大小不一的卵圆石铺成,凹凸不平。据说有健足功能,很多人傍晚会来这里,光着脚丫踩上一整圈,个个表情扭曲,痛得龇牙咧嘴。不过为了促进脚的血液循环,大部分人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一圈踩下来,仿佛功德圆满,身体似乎强健了许多,脚也健步如飞起来,这才满足地离开了。
已是深秋,天色也渐渐地沉了,稀稀拉拉的还有几个人在走这条不止400米的石子路。外围和操场砌着一堵灰白色矮墙,有1米多高,围成4/5圈,中间一个缺口是沟通内外的唯一出路地。矮墙上密密麻麻地坐着一圈花盆,盆中栽种着一致的不知名的植物。舒缓缓从没见过它们开过花。虽是深秋,枝叶依旧很茂盛,宽椭的深绿色叶子挤成一簇一簇的,每一簇互相又是挨着,从舒缓缓的角度看去,只能透过花盆与花盆、叶子与叶子、枝与枝的罅隙,看见操场里面尘土飞扬和晃动的人影,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没有人开口。
舒缓缓思想斗争一番后,熬不住这种尴尬的沉默,说道:“杨林,我想知道我们为何突然就变成了陌路人。”
杨林不语。
舒缓缓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地说道:“以后有什么事我们当面说,这不是很方便吗?我不习惯绕着弯子说话,打了电话又挂断,这是什么意思?上次我是太冲了,因为我觉得你没理由为了一个电话用质问的语气来问我为什么关机了。我承认我是躲你的电话,承认自己没有和你说明白,也承认当我心里窝火时没有及时说我的感受,我有错,难道你就没错吗?你问的那些问题,似乎是在朋友关心的范围之内,可问的次数太多了,不觉得是冒犯了我的**吗?我不喜欢那种被追踪的感觉,这会让我恼火。你的关心对我来说,有点过了。朋友之间的关心我很乐意接受,但只要我觉得超越了朋友的关心,就让我想逃避,想躲开。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舒缓缓后一股脑儿地把话倒了出来,也不管有没有逻辑,也不管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一口气说了这些话,舒缓缓心里既轻松又紧张,担心她的猜测被证实。假若这样的话并且他还一如既往地打电话骚扰她,那么,只有决裂的可能了。
“我想,我喜欢上了你。不知不觉,心里开始有你的影子,挥之不去。那种是心随你动的感觉,你的一举一动都牵住我的心,想天天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你开心时我快乐,你痛苦时我揪心。你知道吗,我察觉得出来,当你笑得最灿烂的时候,往往你的心是悲伤的。我的心仿佛连着你的心一样,你细微的表情变化我总能敏感地捕捉到,即使我不回头,凭着耳朵,也一样能听得懂。每天晚上给你打电话,曾经是我最快乐的时刻,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珍贵。因为只有那个时刻才能体会到和你独处的快乐。后来我们闹僵了,我也好好反思过,不要再打扰你了,否则和你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可是,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你,想听一听你的声音,就算打个电话似乎也能化解相思之苦。我真的很喜欢你,又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天你手机关机了,我心里很焦急,害怕你出事,后来通过住在你对楼的陈诺知道你安全地回到了宿舍,才放下心来。第二天挺生气,不是因为我没打通你的电话,是因为你这样无声无息地关机了,让关心你的人担心,所以语气很不恰当。我没想到我们会因此而冷战。”杨林说得很慢,恐怕舒缓缓听不出话里的深情。他的脸上是甜蜜与苦涩的交织。
杨林前面的话舒缓缓倒是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可一听到“陈诺”这个敏感词汇,舒缓缓的思考重点便转移了。什么!陈诺竟然就住对楼,而且听杨林的意思他还住我对面!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惨了。在宿舍里和杨雪、庄语的鬼哭狼嚎,大概都传到他耳朵里了吧。在宿舍里,邋遢地趿着拖鞋蓬头垢面的丑态大概都被他尽收眼底了吧。每天晚上坐在靠窗的书桌前在台灯下做功课时搔头挠耳的洋相大概被他在心里嘲笑了千百遍了吧。这一年多来,在他面前辛辛苦苦维护的形象毁于一旦!舒缓缓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杨林却是看到舒缓缓不安的神色,以为是愧疚的神色,说道:“喜欢你是我自愿的,跟你没关系。但是我会用实际行动,让你喜欢上我的。我不相信,一个人的诚心打动不了另一个人的心。”
舒缓缓一听这话,思维又回到了正常状态,表情认真地说:“用感动来维系的爱情,是靠不住的。因为感动而在一起,就是对对方的不负责任。我很抱歉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理论。很感谢你的喜欢。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说完便起身往校门的方向走。
“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杨林坐着并不动,在她身后问,又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这有什么关系呢?”舒缓缓站住,冷冷地回答,不回头。
“那么,是你虚构的人吧!”杨林试探性地问。
“要不要有一天我正式介绍你和他认识认识?”舒缓缓有些恼火,径直走了。
“可是我不会放手的,即使你喜欢他能怎样,他未必喜欢你。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杨林也冷冷地说道。
舒缓缓刚走不远,那句话传进她耳朵里,戳到了她的痛处。是啊,我喜欢他能怎样呢?他不是未必会喜欢我,而是不可能会喜欢我了。有女朋友了,怎么可能再喜欢上我!心中顿感一股悲伤。舒缓缓大步流星地走了,风呼呼地擦过耳廓,凉意却像刻在心头一般。
陈诺,我可不可以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