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夏末 葬花(一)

作者 : 紫怨梧桐

海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是雅俗共赏的名花,素有“花仙子”、“花贵妃”的美誉,在古代皇家园林中与玉兰,牡丹,桂花相映衬,取“玉堂富贵”之意,有些书中记载海棠花又称为断肠花,象征游子思乡。又因为海棠花妩媚动人,清香长存,花艳难绘,又用它比作美人。苏东坡有“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唐伯虎有“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在《红楼梦》中更是有咏白海棠的回目,可见海棠在我国人民心中的地位。海棠代表快乐聪慧,对于我这样童心未泯的大孩子来说就再合适不过了,所以我喜欢海棠。满枝的海棠花在月色笼罩下就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了,如水的月光泼洒在晶莹剔透的海棠花瓣上就如同雕琢过的美玉温润澄澈,让人无法自已。可这海棠也有恼人的时候,东风一来,大片的海棠花飘落,漫天花雨甚是美丽,可海棠花落尽的时候再见也就成了必然。

拍照留念的画面在我们上演过两次了,如今它又这样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了,所不同的是,这次我们不再是看客,而是主角。教室,花园,操场,餐厅,宿舍楼,山楂树,紫藤花架,凡是能够作为高中生活印记的地方都成了相机锁定的目标。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校园就是这样,翻看历届毕业生的相册,背景出奇的相似,穿过岁月不断更换的是那些稚女敕的脸庞和略带忧郁的笑容。而今,我也将把这些回忆锁进青春纪念册,带上它们起航。

早上,大哥有事要去城里一趟,我们几个同学听说后,就跟他商量在他出去时顺便带点儿胶卷的事儿,本不想麻烦他的,只因即将高考,学校管的严格,不让随便请假出校,只能求助于有正当理由出校的同学了。大哥一向豪爽,一口答应下来。于是大哥带着大家的希望出校门了。事情进展很顺利,下午,在我们热盼的目光中大哥提着一兜柯达走进教室。大家三步并作两步向胶卷靠拢过去,一群人乱乱哄哄地从他手中夺过兜来,大哥被挤得险些摔倒。可能是人们太过关注胶卷了,在一旁的大哥直摇头,大哥嘴里念叨着: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回他的座位去了。

因为是周六,下午没课,这就为我们这些即将说再见的孩子们留出了足够的时间去记录下命运让我们如此接近的人或事儿。各位同学都叫上与自己交好的同学一起出去拍照了,教室里就显得冷清了不少。爱丽丝被怀冰他们拉走了,小猪跟高姐那波女生走了,小猫跟宿舍人走了,蚊子跟粽子她们走了,大梅也是跟宿舍的姐们儿一起出去的,大超、小乌龟、便宜他们都去操场打球了。偌大的教室空荡荡的,只有前排几个学习优秀的同学在埋头苦读,而身在后排的我被一座座书城困住,这些城的主人虽然不在,被包围的孤独感却更强了。

耳朵里是《红楼梦》中的曲子《葬花吟》。曲调凄婉,令人断肠: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处诉;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初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独把花锄偷洒泪,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人说:好友易得,知音难求。每当听这曲子的时候,眼泪都不自觉的流下来。有次被爱丽丝看见,她还说:“一个大男人,怎么哭啦?受啥委屈啦?”我说:“没事儿,只是眼中进了沙子而已。”我不敢跟她说实话,我怕被她笑我多愁善感。其实自己就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也许还比不上林黛玉。黛玉为自己的命运感叹,有葬花之举,还能写一首《葬花吟》来来表达自己对命运的叹息和对现实的无奈。黛玉还能与宝玉共读《西厢》,还能得到如具有“倾国倾城貌”的莺莺的评价。可我呢!我连一句话都没曾跟她说过,我又怎样感叹自己的命运呢!怪不得每次听《葬花吟》都让我流泪不止!

“绕绿堤,拂柳丝,穿过花径。听何处哀怨笛,风送声声。人说道,大观园四季如春,我眼中却只是一座愁城。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杨柳带愁,桃花含恨,这花朵儿与人一般受逼凌。我一寸芳心谁共鸣,七条琴弦谁知音?我只为惜惺惺,怜同命,不教你,陷入污泥遭蹂躏,且收拾起桃李魂,自作香坟葬落英。”黛玉葬花,不是葬的花,而是葬的自己,她知道自己中有“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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