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迎着几束猥琐而欲念的目光和居高临下般幸灾乐祸的眼波，坦坦然端着酒盘跪下，膝行着一个个斟酒。
所谓冤家路窄，筱月也在这个包厢，而且她半个身子贴上去的男人，恰恰是Roger，难怪婵姐要叫我跟她来。
“来来来，别倒了，陪我喝一个。”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挡下我，把我刚刚为他斟好的一大杯酒端到我嘴边，一边吃力地扭着他满是肥油的脖子笑道：“阿婵，你这真是卧虎藏龙啊，连个倒酒的都这么迷人。”
婵姐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不好的也不敢叫来伺候司长大人。”
被称作司长的男人听得哈哈大笑，把酒把我嘴边一送道：“喝了！我收你当干妹妹，哪里还要你跪着服务，我包你发财！”
筱月嘻嘻一笑道：“于司长，恐怕你要失望，Carly向来做不好这些事，不如换个别的玩玩？”
我冷飕飕地瞥了筱月一眼，她大约没想到我即使跪在地上，目光也幽幽如箭，竟身子微微一颤，一双玉臂便缠到了Roger身上。
我回转过目光，接过于司长的酒，一饮而尽，双手将杯子反扣，示意一滴不剩。
“不错不错！豪气！这个性格我喜欢得紧！”于司长拊掌笑道，并没有再为难我。
不过，既然陪着于司长喝了，旁的客人哪有不灌我的道理，一杯杯苦涩的液体吞入肚中，好像那种苦凉早已与我的身体没有了排斥。
轮到工业贸易署署长的时候，我已经连续喝下了十几杯了，香槟，白兰地，伏特加，苏格兰黑啤混在一起，我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跪在地上，满满地斟上一杯加冰的伏特加，“敬郭署长。”我声音因为难受和酒精的麻醉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但是如果我不喝，就真的落下上不得台面的话柄。
我在华越毫无根基，眼前这一个个戴着面具表情各异的男人，因为他们手中的权力，却是我可能抓住的靠山，我不可能放弃。
“等下！”一个人霍地站起来，伸手稳稳地夺过我手中的酒杯，“我替她喝！”
脑子有些迟钝，晕晕乎乎地抬头，包房里忽明忽暗的灯光下，Roger柔和俊美的脸庞，甚至是微微蜷曲的束在肩头的长发，都勃发出淡淡的坚定。他一口气仰脖灌下加冰的伏特加，略吸了一口气，将杯子倒转，里头浓烈的液体一滴不剩。
“还有谁要喝的，我敬他！”Roger面色有些阴沉，目光扫视着屋里所有的人，一时间整个包房鸦雀无声。
“Carly，别跪在地上。”他伸出一只手给我，身上淡淡的薄荷古龙水味道很好闻。
他目光融融，似有暖意星星点点其中。
我并没有迎上他的目光，默默地站起身，活动了下跪得酸麻的膝盖，既冷淡又平静道：“我先走了，各位玩好。”
“啧啧，这是哪来的大小姐范儿呢，呵。”声音既娇媚又刻薄，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筱月。
“梁少替你出头，都没听到你一声谢谢，哎，你说这缺了一半的上流血统，那教养就是不一样。”
“啪！”我三步并作两步转身，一耳光甩在筱月脸上，冷冷道：“是么？这样的教养你满意了吗？够不够好？”女人便是这样贱，你给她些好颜色，她就仗着男人的那少得可怜的宠爱踩到你头上。
我一连串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在座的都是香江政府高官，知道我身份的并不多，本来对于筱月阴阳怪气的话就已经似懂非懂，现在更是个个瞠目结舌，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跪式服务生敢当面打鼎鼎大名的红粉十八妹。
“梁少！”筱月捂着一张粉脸上红红的五个指印，拖着哭音抓着Roger的胳膊撒娇道：“就算我有什么话说的不对，今年这么多贵人在，也由不得她放肆啊！”
Roger厌恶地拨开她的手，正要说话，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闹剧的于司长突然笑着开口道：“梁少那么关照你，还不能换你一声软语？”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是他自己要喝的。”
天知道于司长有多尴尬，Roger面色有多阴沉窘迫，其余人等都大气不敢出。我无所谓，大摇大摆地离开。反正，我早就被认定不识抬举了。
夜总会特有的幽暗拐角处，最是人世间的阑珊所在。我匆匆向前走，没防着竟与一个人重重地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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