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来也奇怪,那堆河泥虽然长出了五官嘴脸来,可面对着大家对自己的品头论足,它却一直双目紧闭,无动于衷,仿佛真的只是座奇异雕像而已,又仿佛,它真的如小兔娃所说的,是腐烂神,正在睡觉。
“爷爷……真的吗?那真是腐烂神吗?那明明是河神大人嘛……”
小寻对小兔娃的话依旧半信半疑,可有了之前的几次教诲,她这次并没有做出任何顶撞小兔娃的跑戏行为来。这会儿,她敛着双眉,挂上一脸的委屈,带着哀怜的眸光,回头,再次向“土地神爷爷”求助,希望“土地神爷爷”给她个合理的答复。
老人很无奈,也很无助,可是,谁又知道呢?
他想开口,又怕露出马脚,其实,他也不知怎么开口。
他怕小寻受伤,怕小寻不高兴,但他更怕小兔娃,更怕小兔娃嘴中说出的每一件奇异的东西。
毕竟,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亡魂,对这居灵山里边的情况,他几乎一概不知。
所以,他认为有必要听从小兔娃的话,不管对方是什么神灵,看它那可怕的模样,也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兴许一个不留神,它真地突然就扑上来,将他们爷孙连同小兔娃都吞了下去呢!
想到这里,老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在经过一番思想挣扎之后,老人还是咬了咬牙,心里很痛苦,他这样说道:
“小寻,还是听小兔娃的话吧,爷爷只是个老人的亡魂,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老人很清楚,他的这番答复必定会伤到小寻,而为了尽量减轻这种伤害,他便试着用柔和的眼神向小寻传达另外一个真切的答案,希望小寻能够看得出来,“土地神爷爷”这样做,只是为了演好他在这梦中的角色。
小寻看得出来吗?
她看得出来了!
她沉思片刻,便知道,“土地神爷爷”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并没有做错,反而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有些跑戏了,做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的亡魂,不应该有这样古怪的言行举止才是。
想到此处,小寻心中的巨浪和烈火登时都息了下来,变得一片死气沉沉,无奈,她只有安守本份地应了一声:
“哦,知道了。”
她垂下头,可那明亮的双眸,还是一直注视着那堆河泥,心中仍旧长满疙瘩,很不舒服。
这时候,小兔娃恢复了一下语气,又说道:
“小妹妹,你就别为难你爷爷了,他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只不过是个亡魂,连娃都不清楚的事,他又怎么可能知道?娃。”
小兔娃这句话说的不无道理,也许,只有小寻听不出来。
小寻沉吟片刻,满心都是委屈,她回眼,看着小兔娃,缓缓答道:
“小寻知道,可是……”
她似乎还想辩解,岂料……
“小寻!”
老人这次狠狠地喝了小寻一句。
他担心小寻会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不得不挂上“土地神爷爷”应有的威严。
“……”
小寻微微一抖,这下是没话可说了,眸光湿润,只是撅着嘴,别提有多委屈。
看到小寻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连小兔娃都动心了,只见它双爪又打起圈来,看着小寻,眸光变得柔和有余,轻声安慰道:
“小寻……妹妹,其实,娃,娃并不是想跟你过不去,娃一心想的就是保护好你们,将你们安全地送到合法的冥界去,娃。你要知道,谣言很可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那是不是腐烂神,陌生事物总有它存在的危险,离它远点总是对的,娃。”
老人点点头,觉得小兔娃说得有理,不禁对它刮目相看,他怕他刚才的严肃有些过分,给小寻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于是,这会儿,他也试着用温暖的语气,慢慢开导小寻,只听得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寻,别忘了我们的身份,小兔娃是我们的长辈,是我们的导路者,这山里边的情况,它比我们熟悉,所以,我们有必要听它的话,你说,对不对?”
老人也顺道将小兔娃夸奖了一番,肯定了小兔娃的重要性。
谁知,这小兔娃一下子又乐得眉飞色舞,不禁插嘴道: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小兔娃的话,你们应该听,这都是为你们好!娃!”
老人看了小兔娃一眼,觉得很自然,便又继续开导着小寻:
“小寻,现实,如果总是跟你所想的那样,就太枯燥,太无味,就不好玩了,不是吗?”
小寻沉思片刻,还是缓缓地抬起眸来,迎上老人和小兔娃慈爱的目光,轻轻点头,应道:“嗯。”
她微微拾起丝丝的活力,又说道:“爷爷,您说的没错,是小寻错了,小寻以后会乖乖的,好好听您和小兔娃的话,不会再胡来了。”
也许,她是想通了,心中的错结也解开了。
小兔娃暗自松了口气,抢在老人前面,说道:“这才是好孩子,娃。”
“嗯。”老人也轻松地点点头。
小寻想了想,又问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小兔娃也不迟疑,提防着那堆泥,低声说道:
“悄悄离开这里,不要去惊扰那位腐烂神,娃。”
其实,小兔娃早就想离开了。
老人肯定小兔娃的话,点头,说道:
“对,先离开这里再说,河神可能正在别处什么地方等着我们呢。”
不自觉,他又用起了“土地神爷爷”的身份。
小寻想了想,也只能点头答应:
“那好吧,走吧。”
虽然,小寻嘴上是答应了,可心里,却还是依依不舍,她看着那堆一直静静地伏在那里的河泥,既失望,又无奈。
岂知,就在他们正要移开的这时候,那堆河泥,又突然动了一下,还从嘴里吹出两个虽然低沉却又不模糊的字眼:
“河神。”
小寻猛然一惊,她等的,无非就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