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太监已将轿帘卷起,欲要冲进轿上攥人。沐琉璃玉牙一咬,素手一弹,如撒豆粒,那几个太监痛呼一声,一一晕倒在地。
轿内沐霄炎依旧凤眸紧阖,对于这些扰人的事,似乎没有察觉。他鼻息均匀,借着夜风将他身上的酒味一阵阵卷了出来,顺着风又飘荡在夜色里。
“好重的酒味!好好的为何要醉酒?他好像许久不曾如此了,回想上回醉酒,还是十多年前,与师父抢收自己的时候,这会他是怎么了?”沐琉璃秀眉紧蹙。
猛得一回神,觉得空气瞬间已凝结成冰,一股肃杀之气,让她不得不将警惕性提起。
“还不乖乖出来么!难道要朕请你!”
不知何时,沐翌尧眸光已朝松树射来,眸光森寒,携着万千针芒,刺得沐琉璃惴惴不安。
沐琉璃一怔,自己藏得这么好,也能被他发觉,看来此人的功夫深不可测!自己还是小心点了!
沐琉璃见藏无可藏,干脆从松树后步了出来。
“柳儿见过皇伯伯!”沐琉璃不想与沐翌尧硬碰硬,毕竟这人的功夫她还没十成把握能取胜。只得装作不经意间来到这里般。
“这么晚了,柳儿你躲在松树后做什么?难不成你小小年纪已成了楚国的细作,打算协作你父王完成大业!”
什么完成大业,这是哪跟哪的事,不过是觉得奇怪便跟了来,有他想得那么复杂么!
沐琉璃知道这位皇伯伯是不好打发的,硬碰硬也没把握,一时不知如何应付此人。心一急,小手在袖中握了握,继而嫣然一笑:“我刚还听碧雍宫的姑姑说,皇伯伯如何如何的仁慈,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仁君,哪知今晚皇伯伯却对自家兄弟如此!如此说来,不过是虚言讹传!”
沐翌尧一听碧雍宫三字,森冷的眸中,泛起一丝涟漪,继而瞬光软化了开。他淡淡瞧了眼沐琉璃,见她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玲珑,居然懂得揪住别人的软肋,敢用江婉华来压自己,不由噙嘴一笑:“你倒会套近乎!说,你去碧雍宫做什么了?”
话毕又朝沐琉璃靠前了两步,眸光犀利,瞧得沐琉璃心慌。
“不做什么!不过是陪姑姑说说话,解解闷!”
“喔!”沐翌尧颔首点头,目光一撇,落在倒了一地的宫人身上。
“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身手!朕今日倒想讨教讨教!”
不会吧!这人怎么说打就打,连个小孩的瘪也不放过。
沐琉璃暗自念道。
沐翌尧眼眸流转,似笑非笑起,他自然清楚沐琉璃在想什么。
“这样吧!朕先让你三招,你若在十招之内能将朕打败,朕便饶了你父王!”
沐琉璃杏目溜溜,瞧了沐翌尧会,不知他要如何比试?与其被人掌控处于劣势,不如主动出击,兴许还能将局势扭转,获得一线生机。
沐琉璃悠然一笑,撅起小嘴道:“这样吧,我在皇伯伯脚下画个圈,若十招之内,皇伯伯脚跨出圈外,就算我赢了可好!”
沐翌尧闭目静思会,沐琉璃的建议于他倒很新鲜,不由点头道:“就依你的!若朕输了,就让你将你父亲带走!”
沐琉璃细磨会,又道:“请恕柳儿斗胆,若是柳儿赢了,皇伯伯可否放过我们父女,从此不再为难我们!”
沐琉璃认为,自己与义父身处锦瀚国内,就算赢了沐翌尧也依然会有危险,不如干脆点将赌局拉大。沐翌尧乃一国之君,沐琉璃相信君无戏言之说,只要十招之内,让让沐翌尧跨出圈子,往后她与沐翌尧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你倒挺会算帐!也罢,量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朕答应你便是!”沐翌尧淡淡回道。
随后命人将晕倒在地太监拖了走,又让陈玖拿着朱砂在地上画了个大圆圈。
“可以开始了么!”
沐翌尧抿嘴浅笑起,眸光深深,很有番玩味。
沐琉璃一瞧那朱红色的圆圈,再次摇了摇头,道:“这个圈圈画得太大了!皇伯伯脚小,这么大的一个圆圈,简直是折坏了那双皮靴!”
沐翌尧脸色一沉,知道沐琉璃在耍花样,但瞧瞧陈玖画得圆圈确实是大了点,不由道:“那你说说该怎么画?”
沐琉璃见机会来了,笑着步到陈玖跟前,从陈玖手中夺过朱砂,绕着沐翌尧的脚后跟画了个小圆圈。那小圆紧贴着沐翌尧的脚,只要稍动一分,分开一下,便会越过圆圈,让沐翌尧认输。
这自然是沐琉璃的打算。
沐翌尧两脚并紧,望着地上的小圆圈,满脸黑线。
他这会算是长了见识,这丫头整人手段,还真是手到擒来。他这会很想反悔,但碍于君颜,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朕已经答应你的要求,你别再耍什么花样!”
“那是那是!”沐琉璃咯咯一笑。
接着素指一伸,在空中比划几下,朝立在圆圈内的沐翌尧攻去。
沐翌尧身子一侧,沐琉璃那招扑了个空。
“朕已经让了你一招了喔!”沐翌尧含笑道。
“知道,还有九招呢!看招!”
沐琉璃很不服气,手腕再次一转,卷起一道玄风,再次朝沐翌尧攻去。
沐翌尧单腿一勾,这一掌,又走了风。
“第二招你又没把握好!”
“哼,别急,还有八招!”沐琉璃恨得玉牙紧咬,见手掌接连两次扑空,不由改换成旋风腿。
她腾出一脚,向空中一横,对着沐翌尧的脚弯直勾去。
沐翌尧见势,抿嘴一笑,“好个伶俐刁钻的丫头!”
两脚一并后跟轻点,嗖的一下腾空而起。
沐琉璃的这一脚自然又勾了个空。
“丫头,朕已让你三招!接下来就休怪朕以大欺小!”话毕,沐翌尧眸光一冷,袖中手掌一横,一把擒住沐琉璃的一只手臂。
手臂上传来隐隐的酸痛,沐琉璃痛得轻哼起。但她却不急于挣扎,只垂着头,紧盯着沐翌尧脚下的圆圈,身子往后移了移,想借此将沐翌尧引出圆圈外。不想沐翌尧察觉到她的意图,将她手臂猛得一松,沐琉璃一摔倒在地。
“朕看还是算了吧!这都四招了,你连朕的袖衣都没碰到,你是动不了朕一分的!”
“谁说的,不是还有六招么!就是说,我还有六次机会!等过了六招后,再来定论!”沐琉璃粉唇紧咬,手撑在地,不服气道。尽管刚才那一跤让她的小肉臀着实摔得不轻,但她却哽咽着没再哼出来。
“还挺倔强的!好,那再来!”
沐翌尧觉得眼前的丫头越来越有意思,那股强劲,似乎让他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江婉华,一时兴致大起,精神也好了许多,他将之前烦脑暂且抛置开,只想好好逗逗沐琉璃。
两人又过起招来。
碧雍宫,江婉华正在案上专心致志地下着棋,宫女叶儿急冲冲地步进寝殿道:“娘娘不好了,皇上正与郡主在比武,郡主怕是有麻烦了!”
江婉华脑子一嗡,脸色瞬间煞白起,赶紧将执在手中的棋子搁回罐中。
“快!扶本宫过去!”江婉华抖着嘴皮道。
锦画见状,心也揪了起。她不知该如何劝解江婉华,对于一个刚失去儿子,又好不容易寻回女儿的女人来说,别人说什么,都会让江婉华觉得那是危言耸听。
“等等主子!外边天寒地冻的!主子还是添件外衣再去!”
话毕,锦画将狐裘斗篷给江婉华披了上。随后扶着江婉华的臂弯,出了碧雍宫。
叶儿提着宫灯走在两人前面,算是引路。三人脚步匆匆直朝玄华殿步去。
江婉华虽然身子虚弱,但却不敢有丝毫停息。这会她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担心着沐翌尧会伤害沐琉璃,这种父女相戈的场景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沐翌尧,你千万不能伤害琉儿啊!她是我此生唯一的希望了!江婉华心里大声呼道。
三人七折八拐后,终于看到了玄华殿的影子。然而在距离玄华殿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却被沐翌尧的贴身侍卫拉了住。
“这么晚了,娘娘来玄华殿做什么?”
沐翌尧的贴身侍卫不客气地问道。
江婉华正了正身子,瞟了那侍卫一眼道:“本宫要见皇上,烦劳将军让开!”
“娘娘还是请回吧!皇上说过,今晚谁都不见!”那侍卫冷冷回道。
夜风一阵阵,带着森森寒意。将人口中呼出的热气,卷进寒冷的空气中,一会那热气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叶儿手中宫灯里的火苗,也不安地吹拂起,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那江婉华的身影越发显得萧瑟。
一阵少女的惊呼声,由远处传来,让宁静的夜色开始凝动起。
江婉华的心随着那叫声抽痛不已。她不能再耗下去了,再等下去她的琉儿怕是会没命!
江婉华的双手在宽大的罗袖中紧攥起,随后红唇一咬道:“你若再不让开,本宫立即撞死在这棵松树上!”
那侍卫吓了一跳,江婉华即便不得宠,也是沐翌尧的皇妃,他一个侍卫虽然名义上是奉命行事,但也要掂量下孰轻孰重。何况江婉华对于沐翌尧来说,像层迷雾一般,若即若离地谁也拿捏不准沐翌尧真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