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元朗才刚开口,柳皇后便出声打断了他,“皇儿,你父皇这般模样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你今日就去诗情那儿吧,别让我和你父皇担心。”
“母后,我……”帝司辰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对上柳皇后那双厉言,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哽回喉咙之中,只得黯然点头。眼下父皇病重,若是柳皇后真想将这事挑起来,他害怕父皇会受不了任何的刺激,可能会一病不起。
帝元朗弯身微行了个礼,眼神朝着帷帐之后皇帝躺着的龙榻多瞧上了几眼,他才转身离开。望着他黯然离去的背影,柳皇后眼底闪过一抹轻蔑的光,她以伺候太子和太子妃为由,吩咐身边的桂嬷嬷和安公公跟在帝元朗身后,带着一大群的宫女太监前往东冥宫。
一路上,帝元朗每走上一步,都尤为费神费力,身后的一群人也跟着放满了脚步,龟速一般的到了东冥宫。
在正宫方位停了下来,迟疑半响,他终于迈着脚步往西苑宫的方向过去,可身后桂嬷嬷的声音却阴沉响起。
“太子殿下,您的寝宫在这一边。”她小步上前,脸色恭敬的瞥着正殿的方向。
帝元朗斜睨她一眼,眸底闪过一抹不耐,他哼了哼声:“本宫想先去西苑宫看看侧妃,看完之后,本宫自会回来,有何不妥?”没说一句话,他的声音越来越厉色。
桂嬷嬷惊惶跪下,太子在人前总是一副温文有礼的模样,倒是不曾如此怒声责斥过任何人。如今这一吼,却让她双腿都忍不住打颤,直觉性的跪下垂首:“太子殿下,可是娘娘吩咐过——”
她话还未说完,帝元朗便不耐烦的挥手示意她闭嘴:“皇后娘娘只是派你们这对奴才过来伺候本宫,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对本宫的行为指手画脚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夹杂着十分的威严,底下的人顿时噤声,不敢多语。
帝司辰回头瞧了他们一眼,想着夙金迷看见这对人心底恐怕也不痛快,他留下了一句话:“你们都在这儿等着本宫,本宫只去西苑宫交代一声,不消多时就会回来。”他拂袖而去。
“桂嬷嬷,这——”安公公瞥着太子离开的身影,眼底带着几分的为难,这皇后娘娘可是再三的交代过了,一定要让太子殿下进太子正妃的房啊,若是这太子一去不复返,那他们岂不是逃不开罪过?
相较于他的忐忑,桂嬷嬷脸上比较平静,她冷笑着起身:“安公公,若是大婚初夜太子便抛下皇后娘娘选的人,和个侧妃颠龙倒凤,那今后这个侧妃在宫中还有何地位?她不仅要受三宫六院的排挤,更是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太子殿下是个明事理的人,自然会考虑到这一层。”所以他们压更就不用担心太子不会回来,因为他是非回来不可。
西苑宫内,新娘子背脊挺直的坐在满是大红色的床上,一旁的宫婢则是恭敬的站在一旁,垂手听候着吩咐。
夙金迷顶着头上厚重的喜冠,整个人半眯着眼萎靡的摇摇晃晃,这帝元朗肯定是被柳皇后给绊住了吧?新婚第一夜,她岂会让帝元朗留在西苑宫留宿,恐怕就算是拿着刀子逼,她也会将帝元朗逼到柳诗情那儿吧,夙金迷心底暗忖,眉眼之间也多了些许对帝元朗的同情。
生在帝王之家,也是一种无可奈何啊,她忍不住感叹。
若是帝元朗今夜一夜不来的话,她难道真得带着这东西坐上一夜?肚子不恰时的发出咕哝的声音,她有些烦躁的微微掀开自己面前的那几层红色薄纱,眼睛瞥着桌上那些花生红枣等一系列的零嘴儿酒菜。唔,肚子好饿,若是真要这么坐上一夜的话,她估计整个人都会变成一具石雕吧。
饿意刚起,困意也渐渐地缓了上来。
她秀气的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将头上的轻纱挥向两边,而后一双眼直直的落在两侧的宫婢身上,她有些尴尬笑着:“时辰已经很晚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她可不是个体贴人的好主子,若是平常时候她倒是无所谓,但如今劳累了一天,她现在是又累又渴,若是继续这么的坐下去,她恐怕迟早得歇菜了。
旁边的人面色未改,纷纷齐口出声:“奴婢们不累。”她们一个个面色未改,出口的声音中气十足。
你们不累我累啊,夙金迷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脸上依旧诞着笑,今日是她新婚的第一夜,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和贤良淑德的太子侧妃,她不能够现在就发脾气,否则宫中这些舌长嘴尖的人肯定要说她耍大牌了。
放轻了声音,她一脸通情达理主子的模样,体贴出声:“你们今夜在这儿已经站了很久了,也没有吃什么东西,还是都下去吧。”她好心的劝着她们。
可眼前的这堆人守惯了宫中的礼仪,有时候常常要空月复在主子宫殿里站上一天一夜,只要主子不点头,她们除了站着还是站着,若是一个不小心,头都可能会掉了,哪里还敢顾及休息和肚饿这种事情?
“奴婢们不饿,娘娘请放心。“又是异口同声的一句话。
听着她们如此’贴心‘的回答,夙金迷怒了。
涨红了脸,她一把扯掉早就想摘下来的头冠和轻纱,顿时觉得胸口处的呼吸都顺畅了许多。头顶上没有重物压着,这感觉真是
太痛快了,她掩去嘴角的轻笑,起身望着身侧的几排人。轻着步伐,她小步在她们面前来回的踱步,眼直勾勾的落在她们身上打探着,”你们——真不累么?“她眼角闪过一抹诡异的笑,手也放在身前轻搓着。”……不累。”宫女们对视了一眼,感觉有些不妙,但依旧说出了相同的答案。
夙金迷哼哼两声:”恩,既然你们不累的话,那你们便将这西苑宫里面大大小小需要擦得需要洗的东西,全都拿出去洗一遍,手制晾干了再拿进来,你们可愿意?“”这……“一行人纷纷苦着脸对视着,想要拒绝却说不出口。
这整个西苑宫里面,所有需要清洗和擦拭的东西可谓是数不胜数,若真要将这些东西全都拿出去清洗一遍,甚至还要将这些东西全都擦拭干,恐怕是明日都做不完的活儿。更何况,很多东西都是价值昂贵却极其易碎,若是一不小心便可能会摔碎了,到时候她们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拿来砍,或许连后天的鸡鸣声都可能听不见了。
她们纷纷跪下,垂着头求饶:“娘娘,奴婢们知错了。”
夙金迷满意的瞧着底下的这一幕,忍不住横着袖口掩着嘴轻笑几声,而后她一脸严肃的盯着底下的人,硬声:“既然知错了,那就赶紧回去各自的别院休息,不要留在这儿碍本宫的眼。”
“奴婢……奴婢知罪了,奴婢们告退。”一行人逃命般的狼狈离开了。
室内顿时空寂起来,静得几乎能够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她一脸快哉的仰躺在床上,沉吟片刻之后便到了桌旁,手才刚拿着筷子加了块牛肉进嘴里,门外一道大红色俊挺的身影便进来了。
瞧清楚眼前的人,夙金迷伪作镇定的将肉吞下,才站起身来干笑的望着面前的人:“太子殿下?你此刻不是应该在主殿,为何未来我这小小的西苑宫呢?”她一脸不解。
帝元朗苦笑,上前轻扶着她的手一块坐下:“身为爱妃的夫君,新婚之夜来看看我的妻子,有何不可?”他一双深邃的眼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女人,在字眼上特别有‘我’而不是本宫,眼眸之中的温柔几乎要将夙金迷可淹没了,可惜她向来不是个解风情的人。
夙金迷干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当然可以。”她将手中的筷子放在桌上,一双手垂在腿上不知该作何动作。
帝元朗见着她这般拘谨的模样,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我同是夫妻,不必如此拘礼。”他轻笑出声,温柔的眸子一如往昔般带着浓厚的柔情,可眼前的夙金迷却毫无心思去管这个。
她只是觉得,肚子好饿,眼皮好沉。
今日,这厮该不会是想在这儿住下吧?依柳皇后的个性,她怎么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就如同太子妃之位这件事情一样,她前面应声首肯了,之后还不是暗中做了手脚?若是帝元朗今夜留在这儿过夜了,那她这西苑宫岂不是以后永无宁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