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季,白云悠悠,阳光和煦;后山坡,小草青青,春风拂绿。
微风携着小声的啜泣,飘过树梢池塘,声声远行。
枕臂浅眠的安大少清净被扰,懊恼的一跃而起,把石椅上的画具整好,便顺着声音往前走去。
“你哭什么?”
哭泣的男孩抬起脏兮兮的小脸。
小孩穿着一件蓝白条纹细毛衣,双肩背带裤,戴着一顶绣着可爱维尼小熊的帽子,帽檐下清秀的轮廓,一张白女敕女敕透着莹莹玉光的稚气脸庞,淡淡眉毛下一双清水洗过般的乌溜溜大眼睛,弯密的长睫上水珠泫然欲滴,红通通的鼻头一缩一缩的。
“说话。”少年老成的安大少眉头褶起道道细纹。
“我丢了。”小孩的声音因为哭泣,糯糯的,音节黏连起来,让人听得不大明白。
“你几岁了,话都说不清楚。”安大少口气更差。
男孩莫名被凶,瘪瘪嘴,一副就要哭给你看的架势。
“不准哭,我告诉你,这里有专门吃爱哭小孩的狼和妖怪,让他们听到你哭,就把你抓去吃了。”
小孩一听,尽量收住哭势,但有滴饱满的泪水不受控制沿着眼尾滑落脸颊。安君慕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多少有些得意,语气也放柔和了不少,“你为什么在这里?”
“来见爷爷。然然丢了,找不到,爸爸会着急。”
安君慕心一顿,脸上的神色一时间变得很微妙,“你叫安然?”
他凝望着小男孩,心中风起云涌。很早就从大人嘴里听过爸爸另外一个儿子,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安然。而这天是爸爸第一次带他来看望生病的爷爷,他想起一年难得见上两面负气出走的母亲,实在装不出笑脸相迎,便躲到后山写生。
“我叫安然,还叫然然,还叫宝贝,还……”
“还叫爱哭鬼!”
五六岁的小鬼极委屈瘪嘴。
对着一个小女圭女圭,要安君慕生出强烈的恨意和深仇大恨的嘴脸,他还真做不出来。他拿脚轻踹小鬼的,“起来,我带你回去。”
他好不容易大发善心,哪知道安然根本不领情,“妈妈说,不可以和陌生人走的。”
“那你留在这里被妖怪吃了好了。”安君慕没好气,忽然,他眼一瞪唇咧大,面部狰狞的大叫一声,“吼——”
“妖怪!”小鬼头双手盖住眼睛,整个人趴在草地上。
“嗤。”这笑是笑他自己竟然做这么无聊又蠢的事,安君慕蹲子,“你再不起来,我就真的走了。”
“哥哥不要。”男孩一边扬脸一边嘴中低喃,也许天生的血缘关系,他觉得面前这个可以变成“妖怪”板脸说话的大哥哥和蔼又温暖,所以他指指自己矮墩墩的小腿,带着有点撒娇的口吻说道:“哥哥,我脚疼。”
安大少帮他揉了揉,他发现自己的手才一搁上去,耳边就响起鼻子重重吸气的声音。安君慕抬起头,望见他小脸煞白咬唇不语。
“痛就说出来。”
“……怕哭。”
“那就哭。”
“哥哥会变妖怪。”
你一哭我就变妖怪?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哥哥,要抱抱。”
对于他的自来熟,安大少英俊初成的脸划过一丝意外,很快便伸手将他抱起来,呼吸里瞬间萦绕着小儿童甜甜的女乃味。
“然然喜欢哥哥……喜欢不变妖怪的哥哥。”
小山坡飘散淡淡的青草香,小小少年郎与画笔精描的稚童命中注定的相遇,成就了深厚的兄弟情,再到后来羁绊一生的爱情。
“哥哥。”
“你又来干什么?”被动静吵醒,安大少睁开睡眼惺忪的眼。
男孩怯生生摇摇头,手背在身后。
“你是不是做错了事?”几天的相处,安君慕见他撅下嘴眨巴下眼睛,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没有。”
安君慕当然不信,四处看了看,霍的,视线定在自己T恤上的一团五颜六色的鬼画糊上,又抬眼看看一边被弄乱的颜料。他扬眉,沉脸瞅着小鬼头,“安然,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在哥哥严厉的目光下,安然垂下眼睫,对着胖嘟嘟的手指弱弱解释,“我,我看到哥哥这里有只虫子在拉便便就很厉害的把他捏走了然后哥哥的衣服就变成这样脏了。”
哥哥脸色很不好!?安然自动学会了察言观色的技能,他小心退了两步,准备逃跑。
安君慕看出他的意图,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拧起来,“很好,说谎都不断句了。”
“没说谎,有虫子在哥哥衣服上拉便便。”
安君慕冷笑,伸手在他腋窝下咯吱咯吱挠他痒肉,“看我怎么惩罚爱说谎的匹诺曹。”
“啊,哈哈……”安然大笑,手脚在半空扑腾。
“还说谎吗?”魔手挠到然小骗子圆滚滚的肚皮上。
“哈……哈哈,不,不说了,哥……哥哥饶命……”等兄长手下留了点情,他立马抱着那双“作恶”的手皱着小脸巴上去,“肠子要断了
,气也要断了。”
“知错了吗?”
安然的虫子论不敢再拿来发表,乖乖点头,“对不起,哥哥。”
见他如此上道,安君慕甚满意的将他往怀里一扣,托着他的小往上一提,小家伙趁机揽住哥哥的脖子。安君慕一手抱人,一手去拾掇石桌上的画笔颜料。
“我要下去,我帮哥哥背画板。”安然主动请缨。
安君慕剑眉一挑,微微一笑,可安然下一句话就让他只能无语望天。
“我帮哥哥背画板,哥哥背我,这样哥哥就不累了。”
“好。”安君慕放人下来,让他背上画板,“你帮哥哥把画板背着,然后自己走回去,哥哥才不会累。”他自己再次躺在地上。
“要和哥哥一起回家。”安然背着军绿色画板,腿一曲,一爬,趴在哥哥肚子上。
安大少依然躺地上装死。
“哥哥,回家……”安然胖胖嘟嘟的小爪子爬上他哥已然轮廓鲜明的脸,捏一捏,揉一揉。见哥哥闭着眼睛不理自己,又看看渐渐变黑的四周,有些怕怕的把脸深深埋在兄长胸口。
“哥哥,你不要丢下然然。”
安君慕睁开眼睛,轻轻揉揉他的小脑袋。
“然然会听话……不会吵哥哥,和哥哥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是他最美的梦想最大的憧憬!
安然闭上双眼。
天乌七八黑的,闭眼和睁眼其实没有任何区别。
记忆里的那蓝蓝天空上的白白悠悠的云,早已变幻再行由新的水滴冰晶凝聚;青草黄过枯过死亡过,如它们也要喝孟婆汤过奈何桥,脚下的这片草坪早已历经无数轮回;而自己,由岁月洗礼的自己也早已不是那个只会无措哭泣的小孩。
“然然?”
“哥!”安然睁开的双眼中蓄着一股决绝的光,亮过天幕的星辰,“你来了。”
安君慕觉得男孩五官里生出的悲伤,击中了心中最柔软的脉络,“发生了什么事?”
安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静静注视着一脸担心的兄长,问:“哥,还能再背一次我下山吗?”
“究竟怎么了?”
“可以吗?”
对于他时不时冒上来的倔强,安君慕很没办法,转身蹲下去,“上来。”等弟弟攀上来,呼吸拂在自己侧颈,他脚下乱了几步。
“哥,我是不是比以前要重!”
“嗯,不过没有猪重。”
“哥哥还背过猪吗?”
“背过一只叫安然的猪崽子!”
安然笑,苦涩难过的,“以后再也不会给你增加负担了。”
安君慕眉头拧动。
“我来这里和爷爷准备说的事,是关于安路远的!”
步伐停住,回家的路似乎变得遥远。
新月如钩,钩住山岚树梢,皎洁无暇的月光让整个世界笼上一层朦胧迷离的薄纱,心中戚戚忧伤凄凄。
“路远?关于路远的什么?”安君慕的声线低缓无起伏。
ps:关于小虫的问题,我真遇见过这样的小孩,才四岁。他睡醒发现自己撒尿在床上会说他在梦里看到一间厕所,就月兑裤子撒尿了。他将碘酒倒在枕头布上,他会说里面有个虫子在拉屎,他很厉害的把虫子捉出来,但布布已经被虫子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