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那天,易溯就坐着火车回到了H市,而董晓荷和易萌则是在易萌开学前夕才回到H市。同上个学期相同,离大学开学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因为易溯说他都待在学校画室画画,所以董晓荷也不好去打扰他。于是她就整天的待在蓝宁的画廊里。
见到董晓荷,蓝宁高兴地告诉她,春节期间,易溯的画卖得格外地好,有好些客人上门就说要先看易溯的作品。蓝宁夸张地 说,“照这么下去,我们这间小庙是供不下他这尊大佛了。”说着,她指向画廊的一角,“他也很努力,这个假期一直创作。你看,那是我们给他弄的专区。”
这件事,董晓荷早就听易溯跟她提过。不过当她真正看到蓝宁特意为易溯弄出来的专区时,还是惊喜得不得了。她拉着蓝宁陪她去看。
这是一个用隔板隔出来的小空间。三面隔墙上一共挂着五副油画,旁边还有易溯的简单介绍。蓝宁说她知道易溯要参加画协新人赛的事。所以她特意这么做来帮他造势,争取更多的知名度。“再怎么说他也是被我发现,从我这里走出去的啊。”她也有些自豪地说。
董晓荷看完易溯的简介后,开始一幅一幅地看画。说实话,这半年多来,她觉得易溯的画风格变了很多。以前她总觉得他善于去捕捉,去描绘最真实的事物和情感。可是他现在的画大多总是抽象的,夸张的。可蓝宁却说这就是艺术,是作者情绪最原始的表现。如果蓝宁是对的,这真的是易溯最真实的表达,那么董晓荷觉得,她越来越不懂他了。比如说最中间的这一副,本来描绘的是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可是在画面上半部分中间本来应该描绘远山或天空的位置出现的却是一片蒙古大草原的景象,依稀还可以辨认出点点的蒙古包。这幅作品的名字叫《郁》。董晓荷看了半天,觉得也许易溯要表达的是他渴望更为宽广的天空。那么他又在忧郁些什么呢?
董晓荷也去过学校的画室一次,陪伴易溯作画。易溯的参赛作品还没有完成。离截稿日期只有一周时间了,但他还是从容地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上色。董晓荷认得,那是西塘的夜景,角度是那一晚从他们住的客栈三楼房间的窗口遥望出去的整个西塘,妖娆而美丽。这幅画是董晓荷所熟悉的最真实的捕捉,并无其他修饰。名字也很简单——《夜?西塘》。
“好久没见你画这么简单明了的画了。”董晓荷说,“我可能是俗人一个,就喜欢看这样的画。不像其他看得那么费劲,感觉是在猜谜语。”
易溯笑了笑,“其实我也比较喜欢这样。”
“那为什么在画廊看到的都是那种风格的呢?”她不由问他。
不等他回答,她一拍脑袋,笑着说:“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顺应市场需要是不是?那些客人就是喜欢那些看不懂的东西对不对。”她撇撇嘴,“有些人总是喜欢装深沉,但是我却喜欢实在的东西。”
易溯还是笑笑,没有接她的话,而是转移了话题,问了她关于她决定这个学期去做家教的事情。
“你爸妈同意你去了?”
“不同意也得同意。”她说,“我跟他们说‘你们的女儿让你们养了二十年,再不出去活动活动的话可能要让人养一辈子了。再说你们看阿溯多会赚钱,我再不开始的话会给他瞧不起的’。”
“干嘛又把我拿出来说事。”他还是微笑,然后问她,“打算教什么想好了没?”
“小学奥数或初中数学,”她说,“数学是我的强项嘛。”
“别说我没提醒你,教数学很累的。”他告诉她,“你别以为家教那么好当,教数学的话你拿几个小时的家教费就得讲几个小时。你的嗓子本来就不好,吃得消么?”
“吃得消,其实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她说,“我就怕人家嫌我声音不好听不让我做。”
“其实听习惯了也还好。”
“我也这么觉得。”她自信地笑了。没错,她一直都知道,只要是爱的声音都是美妙的。
两天后,易溯去给初衷送画的时候,顺道去H大找到董晓荷塞给她一袋东西。
“什么东西?”
“润喉糖。”他告诉她,“应该对喉咙有好处。”
“你特地去买来又送过来?多麻烦啊,说一声我自己可以去买嘛。”
“既然是我想到了当然是要我买给你,吃着好的话自己再记得接着买来吃”他说完,低头看看时间,跨上车,“我先走了。”
“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了饭再回去吧。”董晓荷建议道,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不了,下次吧。回去还要把画裱好,快没时间了。”他挥手告别,骑车而去。
虽然易溯说没时间和她吃饭,可是看着手中他送过来的润喉糖,董晓荷心里还是暖洋洋的。她再次微笑着对自己说,他们还很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