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是个煽动家——等等,他是从哪来的?海因斯,对吗?一个非常很有影响的世界。牧羊的,我想是。出产高品质的干酪。”
“对了。但他并不仅仅是个煽动家。他拥有一支强大的追随者队伍,并且他的队伍还在不断壮大中。他的目标,据他说,是为了社会公正以及让人民更多地获得政治影响力。”
“是的,”UN说道,“我也听说过这话。他的口号是:‘政府属于人民。’”
“不全对,UN。他说的是:‘政府就是人民。’”UN点点头:“对,你知道,我对这话也颇有同感。”
“我也是。如果巴乔真是这么想的话,我会全力支持。但他不是,他只是把那当作一块垫脚石。对他来说那只是一条途径,而不是一个目标。他想要铲除亚历山大。然后他就可以轻易地把帝国玩弄于股掌之间了。再往后他将自己登上宝座,而他自己就成了人民。你自己告诉过我,此类事件在帝国历史上曾发生过很多次——而在那些时候帝国比往常更为脆弱更不稳定。一场在早几个世纪仅能轻轻动摇一下帝国的打击,现在则可能彻底摧毁它。帝国将陷入内战而永远无法恢复,而我们则没有数字学在适当的时机指导我们该做些什么。”
“是的,我明白你的观点,但亚历山大显然并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人铲除的。而且他把银河治理得很好.”
“你不知道巴乔已经发展到多强大了。”
“他发展到多强大都没关系。”一道深思的阴影掠过UN的眉头,“我真奇怪他父母干吗给他起名叫‘乔乔’。那名字听上去实在有点幼稚。”
“这不关他父母的事。他的真名叫巴乔,一个在海因斯很普通的名字。他自己选了‘乔乔’这个名字,想来是好叫点。”
“这让他看起来更傻,你说是不是?”
“不,我可不这么认为。他的追随者们吼起他的名字——‘乔乔,乔乔’——一遍又一遍。颇具蛊惑人心的效果。”
“好吧,”UN说着,回到他的三维计算机前,调整了一下它所显示的多-维模拟像,“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你怎么还能那么漫不经心?我告诉你危险已经迫在眉睫了。”
“不,不是这样。”UN说道,他双目坚毅,声音也突然变得生硬起来,“你并不了解所有的真相。”
“我不了解什么真相?”
“这个问题我们留待以后讨论,达尔文。现在回去继续你的工作吧,把海因斯和银河帝国的现状资料调给我,留给我来操心好了。”
达尔文双唇紧闭,但服从UN的习惯力量还是强了些:“是,UN。”但这力量毕竟还不是压倒性的强。他在门口又转过身说道:“你正在犯一个错误,UN。”
UN微微一笑:“我不这么认为,但我已经听到了你的警告,我不会忘记的。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当达尔文离开后,UN的笑容也褪去了。——真的,一切都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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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没有忘记达尔文的警告,但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他的三十岁生日匆匆而来,匆匆又去——与常人一样这对他颇有心理打击。三十岁!他已经不再年轻了。生命对他来说已经不再象伸展在面前辽阔的未知荒原般茫无边际。时光飞逝,他在银晕和笫四宇宙已经待了八年。再过十年他就快要四十岁了。中年将近。而他在数字学方面的研究成果连初现端倪都还谈不上。
达尔文兴致勃勃地谈着所谓的定律,并根据建立在其直觉基础上的大胆假设推导出一系列的方程式。可谁又能验证那些假设呢?数字学并不是一门实验性的科学。进行完整的数字学研究实验将需要好几个世界的人群,好几个世纪的时间——以及实验者对伦理道德的完全漠视。这等于给他出了一道完全不可能解出的难题,而他又怨恨于不得不在笫四宇宙和银河帝国之间来回奔波用于处理系中的杂碎事务和笫四宇宙的战事上,故而当他下班走在回家路上时,心绪着实郁闷。
通常情况下,他在穿行过校园时总能设法使自己的心情逐渐开朗起来。
帝国大学的穹顶很高,给人一种处于露天环境的感觉,而又使人不必遭受真正露天环境下恶劣天气的影响。这种天气UN去皇宫时领教过。校园中绿树成荫,草坪小道错落有致,使他仿佛置身于深空中的旧时校园之中。这是一个假想的多云天气,阳光时隐时现。气温有点凉,仅仅凉了一点点。在UN看来,这种凉爽的天气似乎比以前来得更频繁了些。银晕在节省能源吗?还是能源利用率在降低?或者还是他自己已经老了,血液变得稀薄了?他把双手插进夹克衫的口袋里,耸了耸肩。
平常他并不会有意识地去认路。他的身体非常清楚从办公室到机房再从那里回公寓的路,反之亦然。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信步而走,但今天却有一种声音穿透了他的自我意识。一种毫无意义的声音。“乔乔…乔乔…”这声音相当微弱遥远,但却唤起了他的某种记忆。对了,达尔文的警告。那个煽动家。他也在校园里吗?UN的自我意识尚未做出决定,他的双腿已不由自主地转向,越过低丘,把他带向了大学体育场,那里平常是进行体操、运动、以及学生演讲的地方。
体育场的中央聚集着一群学生,正狂热地欢呼着那种单调的声音。演讲台上则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此人嗓门响亮,说起话来节奏分明。然而这人并不是乔乔。他在全息电视上见过乔乔好几次。
自从达尔文警告他以来,UN对此颇为关注。巴乔身材高大并且有着极具诱惑性的笑容。他长着浓密的沙褐色的头发以及一双浅蓝色的眼睛。而这个演讲者则身材矮小,或者该说——瘦小,大嘴巴,黑头发,外加一副大嗓门。UN没听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尽管他的确听到了诸如“还政于民”之类的措词,以及台下人群的叫嚣回应。
这话倒是不错,UN心想,但是他打算如何实现呢——还有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他站在人群的外围,环顾四周寻找认识的人,一眼便看见了法兰,一个超数专业的本科生。小伙子人不坏,长着一头毛绒绒的黑发。
“法兰,”他叫道。
“UN教授,”法兰盯着UN看了一会儿才回应道,好象当UN的手指头下没有键盘时他就认不出来了。他赶忙跑了过来说道:“你是来听这家伙演讲的吗?”
“没别的,只是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噪声。他是谁?”
“他是声纳教授。他在为‘乔乔’演讲。”
“这我已经听到了,”人群的单调欢呼声又一次传进UN的耳朵,显然每当那个演讲者抛出一个论点时,人群中就会爆发出那种声音。“但这个声纳又是谁?我不记得这个名字。他是哪个系的?”
“他不是我们大学的,教授。他是‘乔乔’的人。”
“如果他不是我们大学的,那么没有许可证他是无权在此地做演讲的。他有许可证吗?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教授。”
“那么好,就让我们来看看。”UN正要冲进人群,法兰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别冲动,教授。他带着打手。”那个演讲者背后有六个小伙子,位置站得很开,双脚微分,双臂环抱胸前,怒目而视。“打手?”
“就是那种当有人想要他们好看时,用来行使暴力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