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们是否准备不顾法定程序,此刻便要定我的罪,还是准许我提出详细的答辩?”
首席发言人回答说:“这并不是一个没有法律根据的集会,维纳。由于没有多少前例可循,我们愿意采取倾向你的立场,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我们这些凡人的心灵,有可能偏离绝对的公正,那么我们宁可让罪人逍遥法外,也不希望冤枉任何无辜。因此,尽管目前这件案子如此重大,不容我们轻易错放罪嫌,我们仍准许你依照自己的方式陈述辩辞,而且你可以有充分的时间,直到全体一致决议要你停止——包括本席在内,我的声明已经够清楚了。”
维纳说:“那么,让我首先向诸位报告,那名最近被逐出笫一宇宙灯塔的丹佛——首席发言人和我都相信,他就是那个潜在危机的先头部队——所驾驶的太空船,突然间无缘无故转向了。”
“你应公布情报的来源,”夏梦轻声说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是从首席发言人那里获悉这个消息的,”维纳说:“可是我自己也曾经查证过。然而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由于我对会议厅的安全防范并不放心,请准许我对情报的来源保密。”
首席发言人道:“对于夏梦的动议,本席暂时不做裁决,让我们暂且不过问情报的来源,继续进行原先的程序。不过假如等一下圆桌会议决议要获得答案,维纳就必须提出来。”
夏梦又说:“倘若维纳现在不愿提供答案,我想到的唯一合理假设,就是他手下有一特工——一名他私下雇用、不需凡事对圆桌会议负责的特工。像这样的一个人,是否会遵守第三宇宙灯塔成员的行为规范,我们实在无法确定。”
这话惹得首席发言人有点不高兴,他说:“你的言外之意我全部明白了,夏梦,不需要你再一字一句说给我听。”
“我提到这一点,只是想让它列入纪录,首席发言人。因为这样等于是罪上加罪,而在原先的弹劾案中却没有这一条。我想顺便提一下,弹劾议案一直未曾逐条宣读,在此我提议将这一条也加上去。”
首席发言人说:“我让秘书将这一条加上,等到适当的时候,再来修饰正式的措辞——维纳,你的答辩等于在开倒车,请继续。”
于是维纳又说:“这位丹佛不但改变方向,朝着我们无法预料的目标前去,他的运动速度也是前所未见。根据我所获得的情报——这点连首席发言人也尚未知晓——他在不到一个小时内,就运动了将近一万秒差距。”
“借由一次跃迁?”一位发言人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说。
“借由将近三十次跃迁,一次接着一次,其间根本没有任何停顿,”维纳答道:“这比单独一次跃迁的情形更加难以想像。即使我们现在找到他的下落,也需要花一段时间才能跟上,而一旦被他发觉,他又有心逃月兑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再追得上他——你们却只顾着对弹劾案这种游戏下工夫,就为了替这个案子添油加醋,让两天的时间白白溜走。”
首席发言人勉力隐藏起怒意,毫不动容地说:“请告诉我们,维纳,你认为这代表什么意义。”
“这就是一个警讯,首席发言人,代表第一宇宙灯塔基地的科技不断突飞猛进,如今他们比强子的时代强大太多了。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又能自由采取行动,我们绝对无法应付。”
夏梦突然起立发言:“首席发言人,我们的时间都浪费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不应该被这种‘老人说的曲速故事’吓到。不论第一宇宙灯塔的机械装置如何惊人,反正一旦危机来临,他们的心灵都会在我们控制之下。”
“你对这一点有何解释,维纳?”首席发言人问道。
“等一下我们自然会讨论到心灵的问题,此时此刻,我只想强调,第一宇宙灯塔的科技力量不但占了绝对优势,而且还在持续增强之中。”
首席发言人说:“开始陈述下一条,维纳。你的第一条答辩,我必须告诉你,我认为与弹劾案本身并没有太大关联。”
由圆桌会议其他成员的动作与姿势,可以看出他们全部赞成这个说法。
维纳说:“我这就跳到下一条。丹佛在这趟旅程中还有一个同伴,一个叫莎士比亚的人。他是一个没什么大用的学者,一生致力于探讨有关地球的神话与传说。”
夏梦说:“你对他这个人那么清楚吗?我猜想,这又是那个秘密情报来源提供的?”她俨然成了这次审判的检察官,而且显出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没错,我对他这个人的确那么清楚。”维纳缓缓答道。“几个月以前,笫一宇宙灯塔的市长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突然对这名学者产生兴趣,当然,我也因此开始注意他。我并未将这一切据为已有,我所获得的所有情报,全都已经转呈首席发言人。”
“我可以证明这一点。”首席发言人低声说道。
一名年老的发言人问道:“你所谓的地球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传说中常常提到的起源世界?也就是当年在帝国时代,那个曾经轰动一时的古地球?”
维纳点了点头。“如果是麦夏梦,她一定会说地球是在那些‘老人说的曲速故事’里——我怀疑莎士比亚的梦想,是要到银晕的银河图书馆来,好好查阅一下有关地球的资料。因为他在笫一宇宙灯塔上,无法借着馆际合作借阅银河图书馆的藏书。
“当他与丹佛从笫一宇宙灯塔出发时,他一定以为毕生的梦想就要实现了。我们原来也在等待这两个人,期望借着这个机会查清他们的底细——这当然是为了我们本身着想。结果,诸位现在已经知道,他们不会来了。他们转往其他的目的地,我们还不清楚他们准备去哪里,也不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
夏梦又说:“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们不来这里,我们当然不会有任何损失。事实上,既然他们那么轻易就忽略我们,便可推知第一宇宙灯塔还不知道银晕的真面目,所以我们应该为达尔文和强子的成就再度喝彩。”说这段话的时候,她的圆睑看起来就像天使一般纯真。
维纳说:“假使我们不加深思的话,也许真的会得到这个令人欣慰的答案。然而他们这次突然转向,有没有可能并非他们未曾看出银晕的重要性?有没有可能是有人从中作梗,不让在银晕的我们有机会调查这两个人,预防我们知晓地球的重要性?”
圆桌会议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任何人——”夏梦冷冷地说:“都可以发明一些骇人听闻的说法,然后洋洋洒洒地胡扯一通。可是你杜撰的这些有什么意义?我们第三宇宙灯塔如何看待地球,为什么又会有人关心?它是否真的是那颗起源行星,或者只是一个神话,以及人类究竟有没有单一发源地这些问题,当然应该只有历史学家、人类学家、民间故事搜集者——比如你口中的这位莎士比亚——才会感到兴趣,这又关我们什么事呢?”
“关我们什么事?”维纳说:“那么请告诉我,为什么图书馆里没有任何地球的资料?”
此刻,圆桌会议首度出现了敌意以外的气氛。
夏梦问道:“真的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