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人很快散去。
唐余谦纵然不甘,被唐毅成单独叫到书房去以后,便没再敢造次,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独留下唐渊和苏芷心两个人,静静站在客厅里。
她很想问他一句为什么,这么多突然的变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亦只是像来时一般,静静站在那里,什么话都没说。
他来拉了她的手,她突然有些惊怕,向后瑟缩了一下,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只怔怔看着面前的他。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他不依不饶地将她拉进了她在这个家的新房间,声音竟然如初的平静,似乎也料到,她一定有什么问题想问。
这个家里的人现在都怕了他,哪怕一直独霸江湖的唐灏谦,在这个敏感时期,亦是不会轻易来找他的麻烦了。
唐毅成要赶唐余谦出这个家门,年雅熙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自然也要跟着他一块出去,不能再呆在唐家。她用眼神向这个男人求救了,可这个男人只是冷冷站在那里,什么话都不说,亦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却轻易将唐朝的核心三部都收归到自己旗下,再成功拿回了酒店的管理权。
苏芷心突然便觉得自己有些不太认识他了,亦或许,她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他。
她为他苦心筹谋,让庄嘉惠再踏进这淌浑水里来护着他。
可原来他压根儿就不需要谁护的,他有他自己的主张,也只会按照自己的主张做事。摔倒了爬不起来,任人欺凌什么的统统都是假象。原来这个男人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于他的剑拔弩张,而在于,他能从隐忍中,一步一步向上,然后趁敌人不备,打个漂漂亮亮的翻身仗。
他赢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赶走了唐余谦,借力使力挫了唐灏谦,又把唐紫萧那嚣张女紧紧地质押在脚下。
苏芷心细细回想这一切的由来,庄嘉惠对唐毅成的影响力确实不小,但也不足以影响到让他平白无故地赶走唐余谦,气走唐紫萧,再挫败唐灏谦。
唯一可以解释的一切,便是唐渊在这之中偷偷做了些什么。让唐毅成清楚明白那次的入室抢劫案与他无关,是唐余谦主使,唐灏谦间接嫁祸所致。
但她也记得庄嘉惠曾经跟她说过一句话,她说唐毅成不是想不到猜不到,而是他根本就不愿意去想去猜。
因为既定的结果只会打击到唐渊一个儿子,牺牲的,也只是这个平常不太受宠的儿子。
深究下去的结果必然极其复杂,到时候再打击到的,就不再是唐渊一个人,而是这一大家子,他想也不愿意去想的人。
所以按照庄嘉惠的说法,即便唐渊或他们谁去找唐毅成解释,无凭无据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可能相信了谁。亦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假设的情况,而做出任何伤害唐家其他人的行为。
即便他心里已经猜到,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唐灏谦那份失踪了的企划书也必定是个问题,他也宁愿相信这些问题都与唐渊有关,而绝不会真的将这一切与唐灏谦联系在一起。
因为从一开始,他心中的天枰便已倾斜。
唐灏谦和他几十年父慈子孝的情谊,远远比唐渊五年前才开始建立的一切,来得更让人深信不疑。
所以哪怕是真凭实据地摆在唐毅成面前,不管他信还是不信,唐渊都没有可能那么快翻身。
他不信,唐渊就算拿出了什么真凭实据,也是没有用的事情。
他若信了,还要权衡心中的那个天枰,牺牲哪一个儿子会最容易保持平衡。
“你做过什么?我很好奇,我真的很好奇,这些日子以来我们一直呆在一起,你做过什么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我还傻瓜蛋地以为,你真的很难过很伤心。别人看不起你,别人奚落你,我还想过跟他们拼了,他们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他们不能说你,谁说你我打谁。
“但原来我做的这一切都这么白痴,又白痴又幼稚。其实你心里一直都明镜着,暗中筹谋着什么,又做了什么事情,让自己漂漂亮亮地翻了个身,却并没有提醒我我做的这些白痴的事情。
“我突然觉得……你好可怕!原来我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是真,什么时候是假,我怎么都分不清楚?还是说,你的野心已经大无可大了,什么难过什么伤心,什么郁郁寡欢都是可以装出来的。你让人觉得你好像真的受到什么打击,一蹶不振了,便是为了今天,趁你敌人不备,然后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唐渊要来拉苏芷心,却被她向后一避,躲开了他的手。
他更快速倾身过去抓住了她,紧紧抱着她哄她,声音依然是好听的温柔,“我没有装。至少在你面前,我没有装!你做的事情既不白痴又不幼稚,正因为有你,所以我才能一直坚持走到现在。这次的打击对于我来说是真的,但也让我更好地看清楚了身边的人和身边的你。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所以即便是为了你,我也一定要坚持下来,我绝对不能让这个家里的人,轻轻易易便把我打得爬不起来!所以我不能输,哪怕是为了我妈,为了你,我都不可以输,你明不明白!”
她心里慌乱得很,他能有今天,既拿回了酒店的管理权,又插足集团三部,重新翻身起来,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唐三少,权利甚至比原来更高更大,她不替他开心是假的。
但开心归开心,这一切发生得这么快,快到,她觉得自己怂恿庄嘉惠回到这里来护他的行为有多么的白痴,他完全有能力自己护住他自己,可为了她爱的他,她却直接把无辜的庄嘉惠拖了进来。
挣开了他的怀抱,她双眼无神,一步步后退,仔仔细细地想着,接下来她要怎么办?庄嘉惠和吴姨又应该怎么办?
巨大的晕眩感和愧疚感压得她就快喘不过气来。
唐渊并不知道庄嘉惠回到这里来是自己怂恿的结果。
可他即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是母亲还是天下?是让她继续回到她偏安一隅的小生活,破坏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切;还是默认了她的回来,继续让她在这一摊浑水里搅,稳住现有的成果再不要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