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95.5)山乡飞出金凤凰
刘柳一直琢磨她昨夜的噩梦到底暗示她什么?轧死女乃女乃的仇人难道是那个神秘的写信人?她到底和女乃女乃有什么深仇大恨?她既然向女乃女乃表示忏悔,为什么还要把女乃女乃轧死呢?不对!不可能!昨晚上的噩梦只不过因为自己第一次独居,有一种无形的恐惧感;加上女乃女乃突然去世,心情抑郁;那191封奇怪的信,使她疑虑重重;加上白天过度劳累,才使她胡思乱想,思维紊乱,所以才做那样的噩梦,而且还出现了首次梦游。不过昨晚的噩梦她的确闹得太凶了。她从床上滚到床下,噼里啪啦又打又摔,暖壶碰打了,被褥扔了一地,还都搞湿了,自己的胳膊腿磕得伤痕累累。把邻居都惊动了。她醒后非常害怕,她担心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所以心情一直平静不下来。
她起床后,匆匆忙忙吃了点剩菜剩饭,便静下心来写作业。一上午,四科作业全部都做完了。她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又打开密码箱,翻出95.5开始看起来:
“我家住在黑龙江省,一个最穷困的小山乡五道沟。那里三面是山,一面是水,耕地很少,交通不便,那里的人祖祖辈辈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封闭式生活。1968年上海去了一批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才使那里热闹起来。
我妈妈是上海知青,她是一个绝色的大美女。我爹是地地道道老实巴交的农民,因为他在村子了算是个文化人(其实他初中还没毕业),长得也在村里数一数二,又是大队里的会计,所以我妈才肯嫁给他。听我女乃女乃说,我妈从小娇生惯养,是个娇小姐的坯子,吃不了乡下的苦,干不了农活,她和我爹结婚就是为了从集体户出来,躲避干农活。
我妈和我爹是1969年结婚的,1970年冬天生了我。
据说我小时候长得非常漂亮,是个人见人爱的乖宝宝。可是我命苦,1973年,我刚刚两岁,妈妈就扔下我回上海了。是我爹,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拉扯大。听人说南北方人的差异大,所以生的孩子就聪明。我从小聪明明伶俐,有妈妈的遗传因素,从小就喜欢唱歌跳舞。所以长大后就成为十里八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出名人物——特号大美女。我爹非常喜欢我,省吃俭用,把我送到县里读的初中、高中。
我18那年刚刚上高中二年,我爹得了癌症,我爷爷女乃女乃为了给我爹治病,就把我许配给村主任的智障儿子锁住子。他是村里有名的老傻子,三十多岁了连话都说不清楚,见到人,就知道傻笑。长得像个没进化好的猿人,额高、眼陷、嘴突出。整天鼻涕过河,也不知道擦一擦。因为是独生子,所以他爹妈想要他传宗接代,于是就看中了我。因为给价高,爷爷女乃女乃也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我知道后,整整哭了两天两宿,不吃不喝。女乃女乃劝我:‘丫头呀,你爹多不容易把你拉扯大呀,他现在病成这样,你不救他,就得眼睁睁地看他死。你忍心吗?好孩子,听女乃女乃的话,救救你爹吧!人家都说咱家有个金凤凰,要不,人家老冯家也不会给那么多彩礼钱呀?听女乃女乃的话,你是乖孩子,只有你才能救你爹。’
我爹望着我,含着眼泪说:‘孩子,你别哭了,爹这个病反正也好不了啦,爹不治了。明天让你女乃女乃把彩礼钱退回去。’
爷爷急了,两眼一瞪,放大嗓门吼道:‘彩礼退不了啦!昨天还老马家100元饥荒(外债),你就是不治病,我们上哪弄这100元堵窟窿呀!丫头,你就别一天天号丧(哭)了!到老冯家你会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过咱家这穷日子了。’
老冯家的确有钱,是我们屯里的万元户,给我家1500元彩礼钱。那时钱可实了,一个城里的职工一个月还才挣不到100元钱。我的确是我们那穷山沟里的最值钱的金凤凰。
在我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我偷了我爹100元治病钱,就偷偷地连夜跑了出来。
我们那是山区,没有平坦大道可走。尽管从我家到县城我走过无数次,可是那里都是山路,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加上我着急和恐惧,怎么也模不着正路,一跌一撞地爬过一道坡,又上一座山。怎么也走不出去大山。听老人说那是‘鬼打墙’。
那时已经入秋了,漫山遍野都是落叶,踩在上面沙沙直响,总像后面有人跟着似的。我不敢回头,女乃女乃说:‘走黑路千千万万别回头,因为你肩上有两盏你自个(自己)看不见的小灯,鬼跟上你了,也不敢到你跟前。可是你害怕,如果你向右面一回头儿,就会吹灭右肩上的一盏灯;再往左面一回头,就会吹灭左肩上的小灯。要是两盏灯都灭了,鬼就会扑上来,卡住你的脖子。’所以我就心惊胆战地一个劲地向前走,始终不敢回头看一眼。跑得越快,脚下的沙沙声越大,我就觉得后面的鬼离我越近。
山间的小溪哗哗地流着,夜风刮得高树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调。夜深人静,在那人迹罕至的大山里,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就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
人们平时都不敢单独上山,说上山有狼,可是我那时却顾不了那些了,因为我觉得即使让狼吃了,让鬼抓了,也比嫁给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傻子好。
天快亮了,我终于走出了大山,看到了公路。可是经过一夜的瞎折腾,自己也懵了,找不着东南西北了。我问一位放羊的老大爷,他指给我进城的道。我才拖着两条沉腿,筋疲力尽地向县城走去。我家到县城只有30多里,可是我却走了一宿。
第二天早晨,我坐上往南开的火车。经过整整一天的颠簸,傍晚我在灯火辉煌的CC市下了火车。开始了我独立闯天下的生活。
我来到这座大城市,没有亲朋好友,两眼眯黑,懵懵懂懂,也不知东南西北。想起那时流行的顺口溜:‘屯老二进城,不穿迪卡(化纤织物),单穿趟子绒(条绒);头戴狗皮帽,身扎破麻绳;要小便找不到茅楼(厕所),想喝水找不到大井;上车不知先买票,喝汽水不知要退瓶;看电影不知啥名,挨了打不知哪痛。’那虽然是城里人歧视我们乡下人的污言秽语,可是却是对我刚进城时的真实写照。白天我东跑西颠找工作,晚上到火车站睡凉板凳。
一个土里土气的农村姑娘,找工作模不到门,找旅店又舍不得花钱。我只能像一个流浪女似的东坐一会,西躺一下。大多数是到医院和火车站,因为那里有椅子可以落落脚。有时也去浴池,可以在那歇歇腿,冲冲澡。实在累得不行了,就到一些小旅店住一两宿。因为我怕在找到工作之前,把钱花光,所以经常去的地方还是火车站。
有一天夜里,我在火车站的长椅上休息。看到身旁有一个40多岁的大婶,我就和她套近乎,找话题和她聊了起来。她是在一个高干家当保姆,因为她丈夫突然患重病,忙着赶回家。
我仔仔细细地打听她给人家当保姆都干些什么话,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这位大婶,一看我是个农村孩子,也不像坏人,所以就一五一十地给我讲她在高干家的工作。
我问:‘你走了,他家还有保姆吗?家里的活谁干呀?’那位大婶告诉我,他家的女主人有心脏病,什么活都不能干,儿子女儿都在外地读书,吴市长工作非常忙,每天总是早走晚归,有时外出开会就是好几天。
我听了非常高兴,我急忙拉住她的手说:‘大婶我是外地到这儿打工的,我人生地不熟地,找工作也模不到门,你帮我介绍一下,我去吴市长家当保姆吧!’
这位好心的大婶听到我的不幸遭遇,非常同情我,就给我写了一个地址,让我自己去找。她告诉我:‘如果有人不让你进院,你就说:我是曹阿姨介绍来的保姆。你必须把身份证给他们看,不然你进不了大院。
他家老太太人很好,非常善良,你对她实话实说,她一定会同情你的,她会把你留下的,因为她家急需找保姆。’
听了曹阿姨的话,我高兴极了。我拿着她给我写的地址,千谢万谢,给她深深鞠一躬,就跑出了车站候车大厅。我找了一家小旅店,想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好去市长家闯一闯。
这一宿,我睡得也不踏实,一遍一遍醒来,盼望亮天。我一大早就匆匆忙忙起来到附近的小吃部,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两根油条。然后就乘公交车到了中华东路,找到124号。这是个深宅大院,灰色的大门紧关着,高高的围墙里一排高大的白杨树,看不到里面的房子。我鼓起勇气按了门铃,左一遍右一遍,始终没反映。
我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再次按门铃。从侧门出来一个小伙子,他面无表情地问:‘你找谁?’‘我是曹婶介绍来的保姆。’小伙子冷冷地问:‘你有身份证吗?’我拿出身份证递给他,他看了看说:‘你先等一会儿。’说完他走进院子,重新关上侧门。
我焦急地在外面等了20多分钟,大门打开了,开出一辆黑色大轿车。坐在后面一位50多岁,慈眉善目的老头对开车的小伙子说:‘小刘,你把她送到楼上去吧!快点下来,我8点有个会。’
我随同那个帅小伙走进楼,他把我送到二楼,敲敲走廊尽头那扇门,他说:‘祝姨,她来了。’屋里传出有气无力地声音:‘进来吧!’我轻手轻脚地走进屋,怯生生地站在老人的病床前不知所措。老人说:‘孩子,你坐吧!’
这是一个不太大的卧室,屋里有一张摇床,市长夫人靠在摇床上,床边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电话、水杯、报刊杂志,还有很多药,看来她病很重。她详详细细地询问我的一些情况,我认真地一一如实回答。她对我很满意,也很同情我。最后终于把我留下了。我高兴极了,我根本没问工资是多少,我想,我可以一分钱不要,只要能供吃供住我就求之不得。
女主人说:“曹阿姨走了,我家的确急需找个帮工,你年龄不大,也许不会做饭,可是没关系,你吴叔叔很少回来吃饭,我又是个病人吃不多少,家里就咱俩,好对付。我家司机大刘,会做饭,如果他在家,你就和他学学怎么使用电饭锅、微波炉、洗衣机、电冰箱,你不会用就问问他。你除了洗衣做饭,就是负责打扫楼上楼下的卫生。买菜、买米让大刘领你认认路,以后这些事就都是你的了。我的事多,你住在隔壁保姆间,有事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