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976)瓷器盒里后面的玄机
丁一和聂路安的供词差距太大,究竟谁说的是谎话?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给专案组的神探们留下一个特大的悬念。这是他们必须弄清的关键问题。
兰警官带着小周到机场,调出上个月直到这个月丁一出事前的监控录像,在成千上万的人群中寻找丁一。他们整整用了一天时间,终于找到了丁一。因为他个子高,所以在人群中有鹤立鸡群之感,一下子就把他认出来了。
在候机大厅里,丁一把一个很精致的蓝色小皮箱递给一个中等身材带鸭舌帽的人。此人在入口检查处,打开小箱,里面是一套非常精致的茶具,包装十分考究,蓝色的皮箱里是红色金丝绒衬里,白地带蓝色图案的壶和碗碟镶嵌在里面,在红绒的衬托下,色泽更加艳丽。看包装,这的确是名贵的精品。
兰警官一下子看出问题,这个小箱子很厚,就是说壶碗的背后有很大的空隙,很可能里面有东西。
他们找到经销商,经销商说这套精美的茶具,是从厂家包装好了以后发过来的。他们又找到厂家,找到同样精美的包装盒,把里层的木托打开,里面的空隙很大,的确能放一些东西。可是到底放了什么?却无从查考。案情再一次陷入僵局。他们再次提审丁一,让他交代他负责传递的到底是什么?这个傻东西是真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每次聂路安让他取货、送货都很急,再三叮嘱他路上绝对不能耽搁。丁一实在不知道,所以他就瞎胡猜:“聂路安说要让警察抓到了,就得判死刑,这说明那里藏的东西一定不是一般的不值钱的东西。那里藏的会不会是毒品?”
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现在检查毒品的技术很高明,一般是逃不过检查关卡的。
傻乎乎的丁一还在瞎猜,自己在那里叨叨咕咕地:“要不是黄金?白银?也不对,小箱子没那么沉。那到底是啥呢?我怎么当时就不打开看看呢?”
专案组在讨论小箱子里到底藏的什么时,你一言我一语地呛呛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可靠的答案。在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时,老兰突然一拍桌子:“有了!人体器官!”这真是惊人的判断。最近网上风传,说有人在倒卖人体器官。虽然说无风不起浪,可是也都没有人指出这事到底发生在哪里?
这位兰福尔摩斯一提出这个假设,立即得到多数人的认同。小周说:“聂路安是有名的外科大夫,他在监狱医院接触的都是犯人。有些犯人在医院手术后死亡都没有家属来收尸,这就给盗人体器官的人有空可钻。再说,即使把尸体收回去,家人也就草草埋葬了,有谁还能打开死尸的肚子看看是否缺少零件?所以我说,兰老师的假设非常有道理,我们应该顺藤模瓜。”
他们取得共识之后,就抓住这根线深入挖掘。他们和骨、外科里的医生尤其是常常给聂路安当助手的医生、手术室里的护士一个一个单独谈话,让他们提供可疑点。大家提出以下几个疑点:
1、有的手术,做完走之后,大多数助手缝合,可是有些大手术却是聂主任亲自缝合;
2、主刀医生大多数是手术做完以后先离开手术室,可聂主任每次做肝、肾、剖月复探查术的时候,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手术室;
3、有几次手术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因为是犯人,所以没人追究是不是医疗事故;
4、凡是病人因手术死亡病例,聂主任都要单独打印一份病病例,交给他;
5、有几次大手术完了之后,聂主任很快离开了医院。
专案组从手术日记中查到三例肾脏手术、一例肝脏手术、一例剖月复探查术,这五例病人都没有活过来。有的是死在手术台上,有的是死在苏醒室。老兰记下这几个人的死亡时间,又把机场大厅丁一出现的时间相对照,结果有三例在同一时间。
现在很明显了,这绝对不是巧合,这是预谋,这是借工作之便盗取人体器官。
聂路安怕隋兴福开口,费了好大周折。这说明隋兴福一定有对聂路安致命的杀伤武器,所以现在撬开隋兴福的口是关键。
这家伙因为杀人心里压力极重,可是他希望尽量保住一条活命,那怕保两年也行,所以他是条软肋,容易攻破。
于是就决定由老兰带着小周去攻隋兴福。
我有时呆着无聊,就愿意给小周发个短信,想探听一下消息,不过他最近格外谨慎,守口如瓶。
我问:“忙啥呢?有眉目了吗?”“见点亮了,不过越来越复杂了,出现了一些想不到的事情。”
“你能过来一趟吗?我想和你聊聊。”“不行!今天晚上我和兰老师审隋兴福,没时间。”
“能让我听听吗?”“不行!不行,要让我们雷头知道还不把我劈了哇?”
“我可是破案的有功之臣,就不能优待优待?”“我可不敢去触雷。”
“这样吧!我问问兰警官。”“行了行了!你可别给我惹事了。上次我把审讯录音给你听,你和兰老师无意间露出你知道的案情,兰老师知道是我对你说的,把我批评够呛,还让我写了检查。”
“好了,你忙吧!”我结束和小周的聊天以后,就给兰警官打了电话:“您好!我想知道我们那个案子的进展情况。您能给我透漏点消息吗?”“你别急,破了案,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谢谢!不过我有一个请求,我已经携助你们抓住了隋兴福、聂路安和丁一。能不能对我有点优待?让我旁听你们审讯犯人。说不定,我还能受到启发,给你们提供更有价值的线索呢。”
“小姑娘,人不大野心可不小,要参与公安局破大案?难道你将来要当刑警吗?”“兰大叔,这回您可说到点子上了。我的的确确有这个打算,我准备出院以后,突击高考复习,明年报考警察学院。您就行行好吧!帮我一个小忙,让我见识见识,看看你们怎么攻克顽固不化的堡垒?”
“我们审讯犯人,怎么能让外人看到呢?这可是铁的纪律。”“得了吧,你们第一次审讯隋兴福我从头听到尾。”“那不是让你,指认他是不是那天夜里入室杀人的凶手吗?”
就这样我和兰警官软磨硬泡,磨叽了20多分钟,他终于答应让我以后听听小周的审讯录音,不过他再三嘱咐我,千万千万不能让雷大知道,他说他这个老刑警可不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只要我保证不外泄,他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默认了。
我欣喜若狂,到底把他们审隋兴福的全部经过都从小周的录音中听到了:
兰:好长时间没找你了,又想到什么新情况没有?
隋:我该说的早都说了,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求一死了。
兰:我俩今天找你来不是正规审讯,你看我们连记录员都没带来,就是想和你随便唠唠。我们小周是研究犯罪心理学的,他想了解一下你这样的犯人面临死亡的判决,在自己生命即将结束的日子里到底都想些什么?还有什么要求?
隋沉默不语
周:其实问题也不一定像你想象的那么坏,你要知道我们的一贯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受奖,立大功可以减罪甚至免刑。’
隋:得了!有史以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们杀了三个人砍伤一个人,立啥功也不可能免死。所以我现在就是等着挨枪子,这也是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兰: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隋:75岁的老爹得了脑血栓,瘫痪6、7年了。70岁的老妈,双目失明的。
兰:你父母这种情况,你为什么不找个工作,挣钱养家糊口呢?
隋:妈生我,爹养我,谁能不为爹妈着想呢?可是我16岁下乡上山。回城后,因为没有学问也没有技术,只能到建筑工地当了一个力工。
改革发放以后,建筑公司变成了民营企业,像我这样没文凭,没技术的,人家根本不留,给了点钱买断了。
后来自己开了个小吃部,硬让那些铁哥们给吃黄了。今天他领一桌人,大吃大喝一顿,签个单走人;明天又来一伙,肥吃胀喝一气,拜拜了。都是熟人,也不好意思要钱。再不就是工商的、税务的、城管的、消防的来吃工作餐。都说月底结账,可是我拿着他们的白条子找到人家财会部,人家不承认,我只得认倒霉。
就这样,不到一年单位给的买断钱,全遭光了。我30多岁连个媳妇都没有,处了几个对象,不是嫌我矮,就是嫌我没有正式工作,再不嫌我穷,家里老人还有病,结果一个就都没处成。
这年头有钱就是大爷,我找个来钱道挣个大钱,成了百万富翁,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得找上门来。
以前我在建筑公司认识的于大凯,他跟一个铁哥们干,就发大财了。人家钱串倒拎着,花钱可随便了。我就死皮赖脸地跟着他,帮着送送货,跑跑腿,一趟就能给个百八的。这两年我也挣个两三万,想攒两钱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可这房价一年比一年高,一半会儿也攒不够买房钱。所以这回我就豁出来了,于大凯让我和他去绑架游乐谷歌舞厅的小邓丽君,说我们给他大哥把这小妞弄回来能给我们30万。我想这个大生意白捡钱一样,怎么能不干呢?于是我就和于大凯跟那小丫头好几天,总没得手。
结果那天一切顺利,没想到屋里还有好几个丫头。后来——后来的事我都交代了,也没啥补充了……
兰:你和于大凯给谁绑架小邓丽君?
隋:于大凯告诉我给他大哥。
兰:你见过他大哥吗?
隋:没有,咱是小虾米,哪有资格见人家大人物呢?
周:你给他们送什么货?往哪送?交给谁?
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有时是小箱子,有时是大包裹、有时是旅行袋,有时是拉杆箱。小箱子我送了几回记不清了都是直接送到机场。其他的大多数是送到宾馆,有两次是送到当官的办公室。
兰:今天你回去仔细回忆一下,把你在哪里从谁手中取得货,让你送到哪里?交给谁?每次送的东西用什么包装,在什么时间送到?详详细细给我们列个表。
周:这回我们可是要看你的认罪态度了,绝对不许耍滑头,要老老实实地交代。
我听完这段录音,对小周说:“我敢保,于大凯说的那个大哥百分百是聂路安。”
小周笑着说:“你这个女波洛,真会推理呀!听一遍就敢下结论。看来你得给我们刑侦队员上上课了。”
我说:“你可别埋汰我了。讽刺人也没有你这样狠的。”在这近一个月的频繁接触中,我们像老熟人一样,经常开玩笑。
小周告诉我,隋兴福也到机场送过货,也是和丁一送的那个瓷器盒大小形状一模一样,只是小皮箱的颜色不一样。
这个精美的瓷器包装盒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里面有什么玄机?不能靠推理,必须找到可靠的证据。于是专案组的成员全力以赴地扩大线索,按丁一和隋兴福交代的,给货人和接货人活动范围和体貌特征来寻找当事人。可是却始终也没找到一个。
后来他们决定从监狱医院入手寻找证据。他们发现太平间里还有俩具尸体没有处里。一个是家在南方,家人还没到;另一具是一个月前死在手术台上的过失杀人犯,家属不服判决,一直在上告,所以一直不火化。
正巧这个犯人是聂路安给做的剖月复探查术,症状是“多日不能进食,原因不清。”术后结论是“肠道多段狭窄,大网膜有多个结核瘤。月复腔综合粘连,切除多个结核瘤,和剥离粘连带,并切除多段结肠。死亡报告术中“血压急剧下降,抢救无效死亡。”
专案组请来了著名的法医,详详细细地分析了这份死亡病例,觉得此人死得蹊跷。公安局主管局长、刑侦队主要负责人、监狱长、监狱医院负责人、法医多方面有关人员讨论研究,最后达成一致意见,同意解剖尸体。结果让大家大吃一惊,此患者的肝脏、肺脏、肾脏全部不翼而飞。
现在毫无疑问了,聂路安盗窃人体器官罪名成立。人证物证俱在。因为这个手术是他决定在清晨5点钟由他一人做的。
那天夜里,因为值班大夫家中有急事,他主动提出替班,清晨查房时,他说那个病人有肠坏死现象,必须立即手术。否则怕肠穿孔。于是立即让护士备皮,然后推进手术室。麻醉师是新毕业的大学生。手术室护士也只有一个。就这样匆匆忙忙做了手术。
术中切除坏死的“肠子”和“结核瘤”装了一小盆,他说必须做活检,就自己处理了活组织,装在一个大的密闭的无菌瓶里带走了。这一系列的行为足以证明聂路安是杀人凶手,而且是盗窃人体器官的罪大恶极的罪犯。
主管局长、专案组组长刑侦队雷大队长、主办人兰福尔摩斯和他的助手小周都参加了对聂路安的突审。在人证物证面前这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王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