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颜有些惊骇地回头,在这个被历史尘封的地方,在这座她以为无人会踏足的废殿,突然有那么一个声音出现,并且问话的对象是自己,那种感觉,确实令人毛骨悚然。
“是你。”在看清来人之后,书颜身子一松,才惊觉心跳得厉害。
虚惊一场。
“颜颜,吓着了?”来人见状似乎也惊了一下,快步走了进来,勾起她的下颌在她脸上巡视着。
“能不吓着么?”书颜一把拍掉他的手,恨声道,“能不能每次都不要这样神出鬼没的?人吓人是真的要吓死人的。”
“好好,算我错了,行么?”在确定她无恙之后,脸上开始漾起笑容,低声下气道着歉的不是那新晋的瑞王慕容子修还能有谁。
“我到了揽月殿没有见到你,后又听说你出来走走,便来寻你,结果寻了一大圈才找着。”他勾唇笑着,似乎对于找着她这件事令他颇为得意。
书颜瞪了他一眼,又去看那个荒凉的院子,低声问道:“你既然这么问,想必是知道这是谁住过的地方吧?”
“嗯。”慕容子修渐渐收起一贯的笑意,反手负于身后,神情亦变得深沉,“此处原是宁妃娘娘的寝殿。”
“宁妃娘娘?”书颜蹙起眉头努力将所知道的想了一遍,还是不得其所,“哪个宁妃娘娘?”
慕容子修看了她一眼,复又看向院子深处,只是那双眼眸却似没有落到任何东西之上,更象是望向遥远不知名处。
书颜没有再问,只是等待着,她突然说不清现在心中的感觉,只觉得似乎有一件很久远,久远到不为人所知的事情正要由慕容子修说出。
“那是六弟的生母。”他轻轻地说道。
书颜心头猛地一跳,“慕容子渊的母亲?”
“嗯,她是我父皇的元配妻子,本来应该是皇后。”
她愣了半晌,这句话回味了许久,还是得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想接着再问,突见慕容子修神色一凛,长臂蓦地环过她掠进屋内,纵身一跃,将二人隐身于粗重的房梁之后。
“别出声,放缓呼吸,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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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颜的心紧张得砰砰直跳,她怎么也料不到,此次进来的人竟是皇帝,后面仅跟着曹允良,并未带其他侍卫。
她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他们发现,这座废殿,看似冷宫,却似乎并不是冷宫那般简单,否则皇帝不会来。
“皇上,有人来过。”曹允良看出了地上拖曳的痕迹,还有尘埃上浅浅的脚印。
书颜身子绷得僵硬,这个时候,也许主动现身是良策,若是被动地被发现,那后果,很难预料。
搂住她胳膊的手紧了紧,耳畔传来低语:“别担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她回过头,见慕容子修笑意暖暖,眼睛明亮而笃定。
她一笑,心中顿时安定了下来。
皇帝嗯了一声,注视着那些痕迹久久未语。
“莫非,也有人记挂着宁妃娘娘的忌日?”曹允良低低地说着,似乎对皇帝所说,又似乎是自语。
男子的脚印除了一个人,别无他人,但这丝丝拖痕,分明是女子的裙摆所致。
皇帝淡淡地瞥过他,举步走进了屋子。
书颜伸手捂住了嘴,宁妃娘娘的忌日,怪不得皇帝会到此处来。
但这似乎有些说不通,如果皇帝真对宁妃如此上心,为何她的寝殿会败落至此,连最起码的修缮清扫都没有。
慕容子修说,宁妃本该是皇后,但事实上她却成了一名妃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会令皇帝如此对待。
脑海中蓦然出现了慕容子渊的脸,那个男人,是否原先也该是太子?
“皇上,请容奴才命人过来先行打扫。”曹允良看着那些随着脚步起落而轻微扬起的浮尘,低声说道。
皇帝摆了摆手,依次扫过屋子里那些一目了然的摆设,如鹰隼般的眼神更显得五官的冷硬。
曹允良默默地立于一侧,低眉敛目。
皇帝静静地站了一会,脸上刚硬的线条渐渐缓了下来,那双眼睛里的精芒慢慢褪去,竟透出丝丝沧桑。
书颜在上面看得真切,这种眼神,类似于怀念,但其间,又分明夹杂着点点恨意。
“弹指之间,竟十七年过去了。”皇帝感慨道。
“是,皇上,自宁妃娘娘薨逝之后,这还是您第一次踏足芳华殿。”曹允良微垂着眼睑,沉声说道。
皇帝无声地笑了笑,看着曹允良,许久,问:“允良,当年之事,你是否还在怪朕,甚至……恨朕?”
曹允良一惊,砰然跪地,“奴才不敢。”
“起来罢。”皇帝淡淡地说道,“在朕面前,你就不必再掩饰了,即便你真有此心,朕也不会怪你。”
曹允良脸色微变,跪伏于地上,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痛惜,“皇上,就算奴才当年真有怪过皇上,到如今也早已忘怀于心。皇上对奴才有再造之恩,奴才又岂会不明事理做个糊涂人。”
是啊,若说当年,他心中怎能不怪,但又能如何。
她说,不要去怨恨,要好好活着,如今的东宸内忧外患,时局动荡,为了天下百姓,他应该辅佐皇帝。而且,她需要他帮着照顾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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