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要求我给它的生命标个价码吗?”我盯着他回答。
他睁大双眼,愣住,立即收起不以为然的神色,整理了整理衣服,脸色一变。他从上至下扫了我几眼,也许在凭我的衣着估计我要索赔的价钱:“你等着。”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走进附近的一栋楼里。
该如何处理小动物所经历的车祸,我毫无经验。蹲下来,将小Q抱在怀里,它的体温一点点地散失,内疚便从我心底一点点蔓延。耳边都是邻居的好奇声:“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能怎么?它死了。死于我的疏忽和一个醉酒的肇事司机。我早该知道无法照顾好它。
片刻,男人从那栋楼里闪出来,昂首阔步向我走来,擎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小花狗。我这才发现,他的头发梳得光滑,虽然身材墩胖,但眼睛却透出他的精明,他略显紧张,又尽量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他手里的狗很小,或许才一两个月,比小Q还要小很多,身上是绒绒的短毛。它被吓坏了,用深棕色的眼睛惶惑地看着周围,竟然不懂得挣扎。
男人表演似高高举起,在围观者面前宣称要摔死它:“我撞死你的狗,也摔死我的狗,以命抵命,两清。你该满意了?”
他手里的小狗看了我一眼。那一眼,象人的眼神,带着不解和失望,泪光盈盈,闪着洞悉一切的光芒,它的眼神那么熟悉,似曾相识,看的我心里猛然一紧。
“不要!”我大声喊道,“我不要你赔偿。”
后面一个漂亮女孩怯生生地跟着,披头散发,双眼微微浮肿,脸上的妆都花了,光脚穿着两只不同颜色的拖鞋,抓住机会夺过小狗,问了我的门牌号,在他骂骂咧咧声中,他们一同回去了。
我在社区见过这个女孩,她过于年轻的脸配上如此奢华的装束,总会给人留下几分印象。此刻她却显得极为凄惨,或许她维持的是一场不堪推敲的关系。
在都市,不牵狗绳的主人等同于车祸同谋。我就是同谋。
把小Q埋在社区外的路边草丛,数一数,左边第七棵树。我仰脸向天,天上正落下小雨,我并没有流眼泪,但眼前的事物模糊不清,不知道小Q会不会冷。我不敢多作停留,不忍心看到它被搁置在土地下的寂寞。
回到房间,我在黑暗中来回游走,寂寂无声,伫立在门前,只觉得酷热和痛楚,大概我对小动物的感觉就在这一刻彻底发生了转变。
许久以后才鼓起勇气,把电话打给锦玉,告知小Q猝然身亡的消息,便静等她的责备,她语气却比较平淡,反而安慰我:“狗死也不能复生,你的心理问题能有所缓解,已经算是初战告捷。”
我叹口气,内疚得无以复加,我应该一直牵着绳子,我应该训练它紧跟我的脚步,只不过因为我怕这怕那,不肯尝试,只好放任它自由玩耍,它的死是我的责任。
锦玉换种方式安慰我:“照顾它并不容易,不是吗?”
我苦笑:“你不知道有多难。”
小Q的死亡非常真实,真实至无法逃避。
锦玉说:“狗狗不乖,上帝抓去训练训练,不要再难过了。你新的期刊准备的怎样了,这期封面广告,要不要我们部门提供什么图片给你?”
她随后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放下电话,我还是不敢相信,它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