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叹口气,脸上有满足松弛的笑意,很乖,如同听话的孩子。
“你累了,就好好休息,等你的腿慢慢好起来,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散步。真盼望这一天快点来到。”我睁大了眼睛,眼前出现我们一起玩耍的画面。
“……”
“小白,小白……”
我推了推小白,用脚丫扒他,用嘴巴舌忝他,用头顶他,他一动不动,我才想起他刚才所说的死后转世的愿望。
我猛一惊,怔住了,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脸色渐变,脚丫发冷,我机械地重复着小白的名字,手足无措。
主人醒了,来不及穿鞋,赤足跳下床,抱起小白,轻轻拍打着,呼唤着:“小白,小白,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过了好一会,她才令自己平静下来,但眼睛里却凭添了一种绝望的神情,直直地望着前面的虚空。她抱着小白枯坐在地板上,一直轻轻拍打他,抚模他,嘴里喃喃念着:“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我以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相伴。”
天色渐渐昏暗,她拿来一个大纸盒,将羽绒枕里面柔软的羽毛铺进去,让瘦骨嶙峋的小白舒服地躺在盒子里。旁边放了小白最喜欢吃的鸡肉条,一个皮球,一包尿片,一小袋狗粮……陆陆续续的,把盒子所有的空间都填满了。
很满,很丰富,看不出孤单的痕迹。妈妈拍拍我的头,神情落寞,静静关上门,才把盒子抱走。
家里静了,我仰面躺在地上,对小白的不舍和思念潮水般的涌来。我可怜坚强的朋友,在瘫痪后的几个月里,一直对主人念念不忘,从最初的怨恨到最终的原谅,其实都是因为深深爱着。
也好,小白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在那里,不会再受冷落、遭遗弃、被欺凌,不用再四处闪躲,不需要翻找垃圾,不用自谋生存。
地板很凉,我身体渐渐麻木,头脑昏沉欲睡,呼吸不能畅通,亲爱的妈妈,如果你在遥远的天堂,是否见到了我最好的朋友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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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跟孤儿没什么区别,遗世独立,九死一生。自我有了主人,便与她互相依赖,彼此安慰,我们的家也越来越温暖。
她一直在研究怎么养好一条狗,从饮食到教育都很细心,我也长得飞快,身体日益强壮,我和主人之间已经发展出了绝对的深情和信任。
每次主人离开,我独自在家,过于安静,没有变化的时间十分无聊。我并不太喜欢密集的公寓住宅,有时候从阳台向下看,看到一片模糊,我就知道那是一片我十分向往的宽阔的草坪。
听到她开门的声音,我通常会头顶一热,如同触电般从地上弹起,奔到门口不断吹气,急切地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即使分开只有短短的几分钟,我也一样心潮澎湃,有时候只顾着摇尾巴,跳上跳下,不经意间会小便失禁,唉,真是糗大了。
便便的问题让人头痛,因为我年龄小,想要解决的念头不经意的就会出现,我又不会跳上马桶,索性选择在最舒服的地方解决,比如卧室和厨房那光洁的木地板上。
因为经常判断失误,妈妈的训斥成了我的家常便饭。等她教训完,我就一个人躲在角落,偶尔啃一啃墙角或者桌子腿。
我曾经的游乐场——沙发底,是再也钻不进去了,这或许就是成长的变化。我的牙齿有些松动,还经常发痒,总想抓点什么来疯狂地咀嚼,也算消磨时光。
石灰的味道对我很有诱惑,一个墙角只花费我几天功夫,一周之内,屋里所有的墙角都被我过瘾的啃了一遍。
我惊喜不已。我可以为主人节省钱!不用买狗粮给我,我吃墙角就好了,一面墙那么大,能吃好久呢。
我为自己的伟大发现得意洋洋,可锦玉阿姨不这么看,她第一次见到我的那天就告状:“晓辰,你家墙角怎么都成这样了?是不是被狗啃了?”
我偷偷地笑,她还不知道我在努力节约粮食呢,这下主人发现了,必然会好好地表扬我的。
主人仔细查看了墙角,忽然站起身,撑大两只眼睛做凶恶状,过来用一只手掌捏住我的下颚,将我训斥了一番:“小鬼,不要命了,怎么可以这样搞破坏?”
破坏,真是委屈,难道我又错了?
在地板上拉便便也不对,努力给你节约狗粮也不对!不啃墙角,那我该啃什么?我看了看周围,好吧,只剩下沙发腿可以啃了,牙齿要磨,时间也要消磨,我也没有别的好选择。
主人和锦玉阿姨一起去了公司,我躺在阳台上晒太阳,不得不承认,已经被照顾的那样妥当,我伸伸腿,搁得舒服点。
我慢慢意识到自己在长大,但我却渐渐成了胆小鬼。
那是个黑暗的夜晚,外面刮起了台风,大雨密密地落下,夹着风,一眼望去,窗外都是黑与灰,不断地传来奇怪的声音,砰砰乱响,我躲在沙发后面,那一闪一闪的亮光令我胆战心惊。不知什么原因,就忽然记起了小白。
主人一直在呼唤我:“百度,千百度,你躲在哪里?”
我不想走出来,终于给她发现,她单腿跪在地板上,对我召唤:“来,不怕,那是雷声,到我这里来。”
我肚皮贴着地板,缓缓地,迟疑地走出来,一下钻到她的怀抱,她抚模我的头说:“不怕,有妈妈在,一切都会有问题……”
我一征,以为自己听错,竖起耳朵望着她,不知以何种方式向她求证,好希望她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妈妈?!她自称是我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