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醒了吗?”床幔外,是锦儿的声音。
上官南溪睁开眼,透过床幔,看到了阳光从明瓦里肆无忌惮的洒落,在自己床塌上留下几处光圈,有粉尘在倦倦地飞舞。
“什么时辰了?什么事情?”上官南溪坐了起来,从自己八岁时第三次被推入水中后,上官荣便将锦儿派给了自己,一个懂拳脚,内敛,细致的丫头,在南溪眼里,她像姐姐般护了自己数年的周全。
“老爷说要给二小姐换个院子,换到前面去。”
“是和大小姐对换,是吗?”南溪想起,从今天起,她将是上官府里的大小姐了,她是上官碧烟,趾高气昂的大小姐。
南溪在午间的家宴上看到了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的大公子上官烟青和一脸木纳的二公子上官风白,曾几何时,他们也都看着自己跌落在泥地里、草坑里、水塘里而乐得哈哈大笑。南溪感觉有人在扯着自己的衣袖,转过头,便看到了上官宁安,一脸的阳光,冲着自己无邪的笑着。
大娘没来,上官碧烟也没来,上官荣扫了众人一眼,开了口:“明日,宫里会来人教大小姐宫中的礼仪规矩,你们不相关的人少去碧落阁掺和,冲撞了宫里的人,可别怪爹翻脸,不讲情面!”
话里包含的多层意思,除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三少爷上官宁安,没有人不明白。一顿饭吃得淡然无味。
南溪的闺房搬到了碧落阁,正处于花园中心的位子,南溪遣了锦儿去送宁安回江南渡,穿过长长的回廊便被上官烟青堵住了去路,一脸的戏谑。
“大小姐,贵妃娘娘,什么世道,烟花柳巷女子生下的骚种也能当贵妃娘娘,”上官烟青伸手欲要挑起南溪的下巴,一个鬼魅般地声音便从竹林后飘了出来,一袭清浅水蓝的长袍,是上官风白。
“大哥,人家好歹是贵妃娘娘,皇上还没动半根指头,哪里轮得到你呀?”
南溪看到烟青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怏怏不乐地瞅着二弟,“二少爷什么时候开始怜香惜玉了,别忘了,你我是将门之后,不日后奔赴沙场,岂能如此对一女子怜爱,就应当像那费如风,该出手时就出手!”
“大哥可曾见过费如风的身手?如何出的手?”上官风白“刷”地打开手中的折扇,笑吟吟地看着烟青。
南溪有点作呕的感觉,听到两位兄长如此地诋毁着自己的亲妹妹,谈论着她的风流艳事,可她也看到,风白借着开扇的瞬间,递给了自己一个眼神,快走。
“二弟不会不知,那几日费如风不天天在碧落阁的雕花大床上翻云覆雨,让碧烟妹妹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上官风白已渐渐挡住了上官烟青,南溪趁着他们意婬的空当从风白的身边一闪而过,一溜烟地跑了,打小,便学会了逃生的本能,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可转过竹林,快看到碧落阁院前的蔷薇花架子时,落絮从一旁闪了出来,生生地拦住了南溪的路。
“见过二小姐,二少爷吩咐小的将这个交给二小姐,说求你务必带进宫去,”落絮是上官风白的随身小厮,有着绵长的气息。
芳草惹烟青,落絮随风白。
怪异的两兄弟,将两个随身的小厮也教得不男不女,不沦不类。
南溪从落絮身边绕了过去,她不想理会这府里的任何一个多余的人,明天后,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成为回忆。
“求二小姐一定要收下,否则小的长跪不起!”南溪听到身后落絮扑通一声跪下了。
那是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南溪猜得到里面的东西定比这木匣子更贵重。
“二小姐多保重,二少爷吩咐小的带一句话给二小姐,以不变应万变!”落絮说完后便跃到旁边的竹林子里,只留下竹叶簌簌的地一阵乱响。
上官碧烟的贴身婢女蕊珠低着头立于碧落阁的院落门口,大小姐的风流艳事败露后,这个无辜的丫头被重重地责罚了五十大板,整整在柴房昏迷了三天三夜,如果不是宁安拉了自己过去,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早死了。
“还疼吗?”南溪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去看她时,她已被派到厨房,整日清洗着锅碗盏杯,一双手泡得发着白,而背上腰间的伤疼得让她直不起身子。
“多谢小姐关心,蕊珠已无大碍了,老爷交代蕊珠必须随小姐进宫,”珠蕊跟着南溪进了厅堂,南溪看到曾经自己破旧的院子里所有的大小摆设都搬了来,错落有致地和原碧落阁的珍奇异宝摆在了一起,也听到了蕊珠的话。
“他还说了什么?”南溪隐隐地感觉到,自己的爹不止交代了蕊珠这一句话。
“老爷让小姐放心,小姐交代的事他会一一办好的,不让小姐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曾经将年幼的自己抱在怀里,在马背上驰骋;曾经折断了数枝竹子,做了蝴蝶的纸鸢给自己;曾经冒着鹅毛的大雪,带了糖葫芦给自己;曾经将自己从水塘里救起,丢给了二娘展香茵便不闻不问;曾经看着碧烟的手拧向了自己的耳朵,却视而不见;
……
而现在,他却将珠蕊派到了自己面前,他是个怎样的人!
南溪觉得头隐隐地疼,她看着蕊珠捧上了茶,然后静静地立于一旁:“小姐要不要歇息一下,小姐的眼睛带着肿,想是昨夜睡得不好。”
南溪看到了那雕花的大床,想到了烟青口中碧烟与费如风的巅鸾蹈凤,此去宫中,这事,要如何应付?南溪想到了妙舞,将手中的紫檀木匣子递给珠蕊,便转身走了出去,可在掀开珠帘的瞬间,便看到锦儿陪着妙舞笑吟吟地立于厅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