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渡,依旧飘着药的苦涩,锦儿在门口抹着眼泪,一边使劲地扇着药炉子上的火,见到匆匆而来的妙舞,大滴的眼泪再一次滚落在衣襟上,“三夫人,三少爷刚才还念叨着您呢。”
宁安平静地躺在床上,紧闭的两眼在妙舞冲进门的瞬间便睁了开来,“娘,”软软的声音,虚弱无力,带着干涩的沙哑。
“宁安,娘来了,”妙舞冲上去紧紧握住宁安伸过来的手,“宁安,快好起来,好了娘带你走,带你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分开了,”妙舞哽咽着,颤抖着手抚上那灰暗的脸庞。
“娘,宁安也不想和娘分开,可宁安没力气了,宁安昨日梦到姐姐了,娘,姐姐还活着,真的,她还活着,”一抹凄凉的的笑绽放在宁安的唇边,宁安喘息着,声音急促,“娘,宁安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娘……”
宁安的手,终于在妙舞手中无力地垂了下去。
“宁安!”妙舞凄凉的叫声在江南渡上空,久久地徘徊,徘徊。
风白在踏在上官府的瞬间便听到了妙舞的声音,一声“宁安”叫得如撕心裂肺般。
妙舞?风白恍惚中有着一丝的不真切,就见几个下人在忙乱地飞奔着,“三少爷出事了,三少爷没了。”
宁安?
风白拔脚便跑向江南渡,哭泣声,在整个江南渡开始回荡。
“妙舞,我上官荣对不起你们母子,对不住啊!”上官荣瘫坐在地上,开始用力地抽打着自己的脸,而妙舞无力地瘫倒在月晟睿的怀里,空洞的眼神,看着床上安详的宁安。
“如烟,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点,”月晟睿不忍心,妙舞大叫之后的沉默,让他担心。
“老爷,别打了,为这个狐媚子,不值,不值得啊,”薛玉英上前拦住上官荣的手,却被上官荣一手推开。
“宁安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还我的宁安,你还我的南溪!”妙舞突然挣月兑月晟睿的怀抱,冲向薛玉英,却落入一个熟悉的的怀抱里,“妙舞,不要。”
“不要,为什么不要!当年是她下的毒,是他下的毒,要不是香茵姐姐,我早就死了,”风白紧抓着妙舞的手慢慢地松开,他看到了薛玉英低下了头,再不言语。
“宁安生下来,那婆子便说,这孩子身上带着紫色的血,我问过百里先生了,宁安不会说话,宁安总是生病,都是因为那毒!”妙舞嘶哑着声音,一脸的泪水,转身便扑到薛玉英的身上,拼命地撕打着。
头发散乱了,衣裙不整着,泪水冲散了面颊上的胭脂,此时的妙舞,不再千娇百媚,不再千柔百态,可却依旧让屋里的三个男人为之动容。
风白拉开了妙舞与薛玉英,便看到了薛玉英面上的三道爪痕,上官荣起身扶了妙舞起来,却看到妙舞已被月晟睿拉入了自己的怀抱,紧紧地护着。
一旁的风白,只是无力地落下伸到空中的手,终究,抓不住她,哪怕她就在面前,就在咫尺,却胜过千里的天涯,遥不可及。
锦儿成了薛玉英的出气桶,一掌落下,五个绯红的指印后,锦儿唇边泛过一丝血痕,“你这小蹄子,叫你好好守着三少爷,你做什么去了,醒了都不知道,误了时辰,就是一条命啊!”
薛玉英仿佛在解释着,替自己辩解着,可却没有人理会,薛玉英提起腿踢向锦儿,“今天我打死你,打死你给三少爷陪葬!”锦儿一晃身子,躲闪了过去,大滴的泪珠落了下来。
“我让你躲!还让你躲!”再次扬起手,却在半空中被生生地拦住,“娘,够了!”
风白红着眼瞪着薛玉英,始终,他不曾落下一滴眼泪,哪怕妙舞落入他人的怀抱,哪怕宁安撒手离去,哪怕上官荣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他心里,早已泪成海,苦涩一片。
妙舞爬向宁安的床,在月晟睿怜惜的目光中扶了床脚起来,再一次,颤抖着手抚模着那渐渐冰凉的额角、眼睛、鼻与唇,“宁安,是不是好冷,娘给你暖暖,”妙舞低语着,伸直了腰捻着宁安的被角,然后在风白的大叫声中撞向床头的栏杆。
“妙舞不要!”最后落入耳朵的,是风白焦急凄凉的叫喊,妙舞看着风白飞快地向自己冲来,可在头碰到坚硬的栏杆时,却什么也听不到,一抹凄凉的笑也在唇边绽放。
月晟睿呆住了,他看到风白越过自己冲了上去,可还是晚了,妙舞的额角上有血涌出,殷红一片,而那唇边那抹笑意,却让上官荣心寒,昨日,宁安便是这样笑着,笑着看着自己。
“快,快请大夫,快去请百里先生,”上官荣向门外叫喊着,想走过来,却瘫软在地,妙舞,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谴责着自己,前一秒,已失去宁安,后一秒,还要承受失去她的悲痛,上官荣栽倒在地,在薛玉英的慌乱叫喊哭泣中栽倒在地。
月晟睿却仿佛从梦中惊醒般,他自认下手杀人可毫不手软,可眼前凌乱的一切,却让他不知所措,他看到风白抱了妙舞,擦拭去那流入脸颊上的血迹,默默地看着,而薛玉英扶了上官荣起来,哭泣着去掐上官荣的人中。
两只手,同时搭上妙舞和上官荣的手腕,月晟睿闭上眼,感受着两种不同或浮而无力或沉或长的脉息。
一片沉寂。
上官荣在月晟睿后背一掌后咳嗽着醒转了过来,而月晟睿已撕下内袍的一角,紧紧地包裹住妙舞的额角,在风白悲恸的眼神中抱起妙舞,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