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煜辰为上官碧烟举办了盛大隆重的欢庆礼,一夜的光阴,诚王妃的荣耀将碧烟马车颠簸的阴霾一扫而尽,而诚王府的辉煌与奢华,也让碧烟恍惚如隔世。
跪拜一地的宫人,碧烟却看不到诚王府的主子,那个记忆里玉树临风、倜傥风流的费如风。
轻烟般的绸幔,一层层地在碧烟的身后退去,有苦涩的草药气息在房间内萦绕,泛着氤氲热气的木桶里,碧烟看到了一脸安详,温润的费如风,正沉沉地睡去。
“如风,是我,碧烟,你的烟儿,”碧烟费力地弯下腰,轻声地唤着,隆起的月复部,有着沉重。
“王妃,诚王,”医馆的一个医女上前,扶起碧烟。
“说,诚王怎么了!”医女的欲言又止,让碧烟从泛着病态红的费如风脸上收回了目光。
“回王妃,诚王殿下已昏睡月余,不曾醒来,”医女低着头,小声地回答地碧烟,诚王妃的目光如炬,仿佛像刀一样刺下她自己。
“月余不曾醒来,那让本王妃千里迢迢来此有何用意,为一个半死不活的人陪葬?还是守灵!”碧烟怒吼着,挥手挥落一地的药罐杯盏。
“王妃息怒,皇上正遍访天下名医,诚王殿下会有康复的一日,王妃请保重身子,”一众的医女及宫女无声地跪下。
“谁告诉本王妃,这是为何?”犀利的目光扫过一地的人。
良久,碧烟松开紧握的拳头,她听到了那个她不想听到的名字,她的夫君,她月复中孩儿的爹,竟然为了另一个女子,从崖顶上飞身而下,生不能同屋,死却要共赴黄泉。
为了他,抛开女儿家的羞涩,半掩云屏,罗纱轻褪;为了他,事败后终日以泪洗面,居陋室却依然日夜期盼;为了他,放弃一国贵妃之位而任人唾骂;还是为了他,月复沉身重不远千里前来相会,可见到的,却是月余不曾醒来,或许终生不会醒来的活活一死人!
“费如风,你欠我上官碧烟的,我要你还,我要你还给我!”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碧烟摇晃着热水中费如风的臂膀,褐红的药汁溅落一身。
“费如风,我要你醒来,醒来还我,还我!”泪水朦胧着碧烟的眼,药汁的温度穿透锦绣的华服,冷却后,是一片的冰凉。
莫煜辰在掌灯的时候来到了诚王府,隔着飘渺的纱幔,看到了依旧暗自垂泪的上官碧烟,那份无奈的凄凉,让莫煜辰感觉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一件事情,他只是想到了费家血脉的延续,却没想到一个女子的承受能力,就像当年的南宫茹雪,在自己兄长离去后无数次无声地哭泣,黯然的神伤。
莫煜辰转身淡然离去,他听到了屋内传来器皿落地破碎的声音,微微地伫足,依旧叹息着离去。上官碧烟心里隐隐有些疼,她不是暴殄天物的人,她甚至很喜欢诚王府那些描金渡银的耀眼玉瓶,可是莫煜辰的离去,让她带着恨,她恨这个将她带到现实面前的男子,如果可以,她现在依旧缩居在上官府,依旧日夜期盼着费如风终有一天的来临,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将永远紧闭双眼的费如风活生生地放在自己的面前,可那摔落的玉瓶,却依旧换不回他远去的脚步。
无力地跌坐在那层层轻纱曼舞的红楠木大床上,锦绣的被面,画着花好月圆,可是,却是一个人独眠,上官碧烟想起碧落阁那个雕花的大床,曾几何时,与费如风懒展罗衾垂玉箸,曾几何时,却住进了那个已死去的上官南溪。
再一次,床头一个纤巧的花瓶应声落地,火红的芍药撒落一地的残花与碎片,恨啊,一个死去的人,要如何去恨!
上官南溪在午后幽幽地醒来,入眼的,是展香茵的无奈与风千寻一脸的担忧,“对不起,南溪,我不应该要去那里的,我不知道你的伤会这样重,”风千寻自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南溪,你头部的伤还没好,所以你会忘记一些事情,当你去触动那些记忆时,伤口便会疼痛,是吗?”展香茵怜惜地抚着南溪的头,她无法去责难于风千寻,虽然他也是个重伤未愈之人,但她要让他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以去涉足,她看到风千寻低下了头,默默无语,终究叹息着离去。
“二娘,我没事了,”南溪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风千寻一把按住,“好好休息,现在换我来照顾你,”略带凄凉的笑意,风千寻微微上扬的唇角,落在南溪的眼里,却有着莫名的揪心的疼。
一只木头雕刻的大雁出现在南溪的眼前,伸展着翅膀,高昂着头,带着新木特有的清香,“你做的?”南溪伸手接过,新木被打磨得光滑,不带一丝的瑕疵。
“我希望它朝南飞,雁南飞,人同归,”风千寻伸手握住南溪的手,将大雁的头朝向窗外的南方,可南溪的手却生生地从自己手中抽出,徒留一缕冰凉。
“风大哥,我头疼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我甚至看到他向我走来,可我却看不清他的脸。”南溪无助的轻声说到,缩回的手抓紧着被的一角。
“既然那个声音会让你头疼,南溪,忘了吧,上天既然选择让你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就不要再试图去找回,南溪,那样你会很疼,我不忍心,”风千寻将手中的大雁放回南溪的枕边,再一次,紧紧地抓紧南溪冰冷的手,南溪的痛让他心疼,在那一瞬间,风千寻告诉自己,这个女子,他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呵护,可窗外的一角,却站着一个人,一个握紧双拳的人,风千寻知道,那是芫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