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带回的关于晟王府侧福晋的消息,让月子轩懊恼,所有的线索,在百花坊便断了。
默默地挥退冷夜,月子轩总觉得这个妩媚女子眼睛里,有他看不透的东西。一个女子,能让三个男子为之倾倒,确应有其过人之处,可除了她美轮美奂的舞,她与南溪极其相似的容颜之下,却又隐藏着怎样的不同一般?
月子轩只身去了惜颜殿,小轩窗外的竹下,开着一排火红的虞美人,月子轩想伸手摘下两枝赠佳人,可却在转身离去的一刹那,他却听到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屋内,妙舞手中的茶杯在南溪的话音落下时呯然落地,“你说什么,南溪,你说谁不在了?”
“三娘,上官府接到皇诏的那一日,爹都告诉我了,我的亲爹是花承焕,而后来二哥告诉我,我的亲娘是芝露的公主,她也曾留下一枚这凤玉与我,三娘,花将军当年娶的芝露公主,除了你们说的二公主,还有谁!”
沉默,甚至于祁太妃,一时都愣住了,半晌,才缓缓地开了口,“花将军后来死于大牢之中。”
“是,因为娶了敌国的公主,被百官联名上奏,”南溪无力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往事,不堪回首。
“南溪,我的孩子,那二姊呢,上官荣带回来了你,那你娘呢?”妙舞再次扑了过来,养育了十多年,却是自己最亲的姊妹的孩子,血浓于水呵。
“爹说整个上官府是灭于一场大火中,而那把火,是当时的皇帝放的,”取下衣襟上的帕子,南溪默默地递与妙舞,眼前之人,不是亲娘,却一脉相承,长相的酷似,本应早就想到,可命运捉弄人。
“南溪,月家,欠我莫家上千条人命啊,”妙舞似是在喃喃自语。
“三娘,还欠花家上百条呢,爹说都在那场火中,灰飞烟灭了,可我却活了下来,”苦笑,如果这一切都永远地忘却多好,就像当时在百里峡,什么都记不得,什么都记不起。
“活着,是为了报仇,南溪,那一粒朱砂,为什么我要帮晟王,就是因为他月家,手上沾染着我莫家人的鲜血!”妙舞的眼里带着仇恨,甚至于忘却了祁太妃的在场。
“三娘,爹那时让我替碧烟进宫,我也是这样想的,有朝一日,为花家报仇,”南溪的声音带着悲戚,此仇,却如何去报?
月子轩默默地离去了,第一次,他听到南溪进宫的初衷,自己的身边,却被自己安置了一枚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身家性命的棋子!
曾经的生离死别,曾经的长相思,曾经的痛彻心扉,曾经的失而重得,却在这一刻,统统化为灰烬,她是花家的女子,进宫伴驾,却为复仇!
阳春三月各煦的风,吹在月子轩身上,却似那寒冬彻骨的寒,甚至月子轩都不记得,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
“娘娘,三公主,这可是在宫里,二位留点神,被人听了去,那可是要杀头的,”祁太妃醒悟了过来,似一盆凉水泼醒了二人。
“多谢太妃提醒,只是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妙舞自嘲地笑笑,伸手递过那一盘金黄酥脆的菊花糕,“紫樱,这糕点可记得?”
“记得记得,三公主,这还是奴婢时常做了,送与二位公主吃的,只是奴婢多年都不曾做了,没想到今日却有口福,”祁太妃拈起一块放入口中,便大声叫着好。
“太妃,太妃在里面吗,”屋外,有宫女的声音传来。
“进来回话吧,”南溪扬声说道,伸手取过茶盏,一切,平静。
“回禀娘娘,太妃,付太妃正在找您,说八公主正在闹呢,”宫女隔了珠帘,小声地回禀。
“哟,娘娘,瞧我这记性,一来见到故人,连正事都忘记了,新皇给八公主定下人家了,就是芝露的帝王,可八公主一听是和亲,死活都不肯去,我来,正想求了娘娘,和皇上说说,让七公主去吧,好歹,也算半个芝露人。”
“紫樱,可知道芝露的帝王现今是何人?”妙舞急急地问道。
“回三公主,不曾知晓,新皇不曾提起,”祁太妃回答,略带歉意。
“叫莫煜辰,”南溪开了口,在芝露的皇宫,那个少言寡语,冷冰冰的帝王。
“二皇子!”妙舞再一次惊讶,“南溪,可是真的?”
月子轩病了,从惜颜殿回到栖鸾殿便高烧不退,叶公公差人来回时,已是黄昏日落时分,零星的春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着,整个栖鸾殿如笼罩烟雨朦胧中。
“皇上,是我,还哪儿不舒服?”上前握了月子轩的手,南溪感觉到一丝的僵硬。
月子轩默默地扭过了头,眼前之人,曾无数次地出现在梦里,可现在再见到,一字一句,一颦一笑,却如针芒在背,荆棘在喉。
“回禀贵妃娘娘,皇上只是积劳成疾,多静心休养几日,便无碍了,”老太医上前躬身回禀。
“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月子轩的淡默让南溪隐隐地心疼,这个男人,有过生离死别,有过惺惺相惜,有过患难与共,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才发现,很多人可以舍弃,可眼前这个人,却已深植心中。
月子轩默默地合了眼,他甚至感觉得到南溪的焦虑与担忧,可是,那于窗前竹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再一次回响在耳畔。
默默地捻好被角,南溪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珠帘,这个春日,却如多事之秋,妙舞、祁太妃、自己,于任何人,都在萌萌之中有着多样的身份,以不同的身份奔走于人世间,为的,只是给最亲近人的一分心安,可他,却从不曾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