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模到的,是一片冰凉,南溪无法想象,自己曾经一度躺在这冰冷的下面。
“你救我时,可有他人看到,”南溪没有模到自己的墓碑,只有一座圆形的坟茔,覆盖着已结成冰的雪粒。
“当时大雪,此处又荒郊野外,芫荽一路来时,不曾见到人影,”芫荽抬眼望去,天幕低沉,早间的阳光似是不经意间又躲进了云层。
“可,这是什么?”南溪模到了一片松软的雪,手指***,指尖却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润,椭圆的形,那一枚玉,芝露凤玉?
“南溪,我们走吧,这里,不要再来了,”有阴沉的风吹过,心寒,几声鸦雀惨叫起,惊悚。
那一日,落絮捧了来,单膝于地,高举过头顶,风白说,以不变应万变;那一日,在惜颜殿为寻找这玉,失手打翻两盆怒放的鸢尾,可月子轩知晓后,却是满脸的怒意;那一日,月子轩只差了人将这玉送还,无任何的言语,妙舞的漫天花雨下月晟睿手中轻落的朱砂,绿珠满脸笑颜捧上的香甜的毒酒,只是,却如何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却是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已发生了,逝去的日子,已无法再一一重新来过。
芫荽扶了南溪回到百里奚的草堂前,已是夜幕深沉了,百里奚坐于门口桌上,抱了酒葫芦喝着酒,屋内,却传来婴孩细碎稚女敕的哭声。
南溪心头一紧,仿佛月复中,有着隐隐的痛。
“奴婢小茹见过公子、小姐,”青色的帘掀起,小茹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蓝碎花的头巾,荆钗布裙,一脸笑意地立于帘下。
“晟王府上的丫头,怀了不知爹是谁的孩子,被撵了出来,南溪,你身子弱,就让小茹跟着照料吧,芫荽也该去医馆了,”百里奚瞟了芫荽一眼,眼中有着怜惜与埋怨,“明日带一剂坠胎的药回来,南溪,你月复中的孩儿不能留下,毒已深种,那孩儿养不活。”
南溪再一次感觉得月复中隐隐的痛,那小小的孩儿,是不是也知晓前途的渺茫。
“小姐进屋歇息吧,小茹已烧好了水,小姐要不要先暖暖身子,”小茹上前,从芫荽手中接过南溪的手臂,一个清瘦的佳人,却是两眼失明,只是,她叫南溪?小茹想起那晚费如风醉酒后抱着自己呢喃着的那个名字,只是,是否是眼前人?
床榻之上,一个半岁左右的小小孩童裹在襁褓里轻声地哼哧着,两只手臂似是要挣月兑那襁褓的束缚,小茹扶了南溪坐下,便一把抱起了孩子。
“能让我抱抱吗?”南溪想起了苏若兰的凌澈,小小的东西抱在怀里,有着不真切的感觉。
“小姐当心,”小茹将孩子放进南溪的臂弯里,在一旁小心地护着,圆润温热的脸,小巧的手,面溪感觉得到小小孩童咧嘴微笑的样子,只是,心里却有着莫名的酸楚。
第一次,那个小小的孩儿离自己而去,兴许,是不肯来到这个世上,人世间的冰凉与淡漠,让他望而退步;而这一次,却是不能留下他,他的爹要亲手杀了他的娘亲,可却也亲手杀死了他。
穿肠而过的毒药,毒到自己眼盲,却也扼杀了自己的骨血,倘若他知道,他会如何?痛不欲生?恨不能将时间倒转?南溪苦笑。
“小姐的孩子怎么了,为何不能留下,”小茹看到南溪唇边一抹温暖的笑意,可少顷,笑意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凄凉。
“我中毒了,百里先生救了我,却救了孩子,我都感觉得到,那孩子在挣扎,”凄然一笑,南溪再一次感觉到月复中隐隐的痛意。
失去了,就和月子轩,再无任何的牵联了,终究,无法相伴到老。
“小茹在找不到孩子的爹时,也曾狠心不想要了,可那个时候,他却已经会在我的肚子动了,一时不忍心,留了下来,可却被王爷给撵了出来。”小茹想起那一段苦涩的岁月,风雨
中,曾经的费如风,却真正如一阵风过,再找寻不到任何的足迹。
“可是曾经的晟亲王?”南溪想起妙舞身边那个永远笑脸示人的七皇叔。
“听说晟亲王被皇上罢了官了,恶人有恶报。”小茹长叹。
“孩子的爹,是不是不在人世了?”南溪试探着问道,眼前的女子,虽看不到模样,可话语很软。
“孩子的爹是一位姓费的公子,出了晟亲王府,小茹就找不着他了,他叫费如风,人如其名,总是像风一样来去无影踪,这孩儿,长得像他,眉眼俱像。”小茹沉浸在那几日的回忆里,那几日,费如风日日买醉,看了心疼。
“你说孩子的爹叫费如风,可是位居副将之职,曾以一柄软剑勇夺惠风将领首级的费副将?”南溪惊愕。
“王爷是曾称他费副将,他有没有这一状举小茹不知,不过他随身的兵刃的确是一柄软剑,可以緾在腰间,小姐,你认识费公子,他现在在哪儿?”小茹有着激动,原以为,此生此世,将不会再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月子轩说,那个费如风死了,在碧烟的孩儿降生的同时升天了。
“我也不曾知道,只是他曾是上官府将军的副将,”南溪讪笑,她感觉得到小茹的一抹失望,可是比起知道他的死讯,却还是有着一丝活的希望和慰藉。
夜晚和衣而眠,南溪再一次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玉,温润,带着体温,她是芝露公主的女儿,如果可以,她希望这玉能让小茹去找到费如风,哪怕找到的,只是一座冷冷的灵位和阴阳两隔的坟茔,可是,却也好过现在,颠沛流离,寄人篱下。
芫荽的药在晨间的时候由小茹端了进来,远远的,便闻得到药的苦涩,南溪再一次感觉到到月复中隐隐的痛,仿佛有东西,在生生在剥离,在强行地抽离而去。
药入口,苦涩蔓延,南溪让自己的泪水无止尽地和进药里,断了,断了吧,一切,不再拥有,曾经的荣辱、曾经的爱恋与痛,自此之后,将留不下与他的任何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