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恐相逢是梦中!
“她,看不见,”简如玉的声音在颤抖,她看到了月子轩的疑惑,可此去发生的众多的事情,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
“姐姐,是他吗?”南溪平静了下来,她感觉得到他的气息,一如早间的钟楼,可此刻,他却就在眼前!南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得到他目光如炬的惊喜,就如那一次,他的指尖触模到自己,可自己,却依旧滚落山崖而去。
曾经的一切,曾经一切重逢与别离,曾经一切的爱恨与伤痛,这一刻,如风中消逝的叶,旋转着,不见。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南溪,是我,子轩,”月子轩默默地上前,唇边一抹微笑,却依旧带着曾经的辛酸,“对不起。”
那一瞬,泪如雨下。
手抚上那梦里对着自己巧笑倩兮的脸庞,落入手心的有着浅浅的温度,可月子轩依旧有着如梦境般的不真切,紧紧地握了她的手,紧紧的揽了她的肩,紧紧地将也揽入怀间,仿佛希望将她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她依旧会像镜中花、水中月般,触之即不见。
几回魂梦与君同。
南溪的泪水落在月子轩的肩上,渗透进衣物时里,在月子轩的胸口留下热度散去的微凉,“我带你走,我要你再也不离开我。”
月子轩呢喃着,在南溪的耳畔,他记得最后一次拥她入怀,也是如眼前般,看着她鬓角的发端在自己的鼻息中微颤,看着她脸颊飞起一片红霞。
简如玉微笑着行礼后转身离去,笑容里,满是泪水,她知道自己做对了一件事情,她看到南溪在无数个夜里低声地叹息,她听到了南溪在无数次的窗下抚琴时,那琴声里的惦念与藕断丝连的压抑。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
乌骓马在一声轻唤后从林间出来,一个翻身跃上马背,月子轩依旧紧紧将南溪搂在了怀里,九万里苍穹,朝露昙花,咫尺天涯,扬蹄驰骋,却是谁人与共!
“子轩,我们去哪儿?”南溪问道,风在耳畔呼啸而过,而身后,有着他熟悉的温度,如那一日在惜颜殿,如那一日在沉星崖……
“带你去拈花寺,南溪,记得那一年吗,那一年我才十岁,那一年我在山腰的雪地里遇见了你……”
夕阳何事近黄昏。
日暮时分的青云山脉弥漫着茫茫的雾霭,乌骓马爬上那一片山坡,一声长啸。
当年这里一片白茫茫,当年这里有着猎人的陷阱,当年的她一身湖蓝衣裙,梳了两个朝天的小辨,当年的她额上冒着汗,一张小脸在脖间一圈白色狸笔的映衬下,像一只熟透的红苹果,当年的她,将自己的月白丝帕在自己的手臂上系一个死死的结。
“南溪,记得这里吗?那个时候,这里全是厚厚的雪,你像只小兔子一样在雪地里爬着,”月子轩抱了南溪下马,枯草的地上,盘腿而坐,依旧将她,紧紧地揽入怀里。
“山的下面,是一片梅园,那时候和碧烟一起来,还以为是自己的外祖母家,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记得一个人来到了这后山,遇到了一个受伤的小哥哥,子轩,当时那个人,就是你吗?”遥远的记忆,遥远的人,却历经岁月的变迁,再一次出现在眼前。
“南溪,你不记得你和我说过什么吗?你要我跟你一起去看梅花,可你却失约了,你先走了,我第二天在山脚下的院门口等了一天,拍了一天的门,可是,却没人来为我开门,”月子轩遥望着山脚下,那里,曾几何时遍地开着淡雅的梅花,曾几何时梅花的气息掩盖着里的血腥。
“我记得被嬷嬷带了回去,还在院子的冰雪地里狠狠地罚了跪,三娘后来还提起,要是再多跪一时半刻,整个腿就会伤了,”南溪依旧蜷缩
在月子轩宽阔的怀抱里,那里,有着久违的温暖。
“那一年来拈花寺,还摘了一小枝梅花准备带给你,可是回宫后,你却失踪了,”月子轩解下南溪头上束发的宝冠,那一晚的焦急,那一晚的寻觅,仿佛一切,尽在眼前。
“可是我回宫后,皇上也不曾将花枝送予臣妾,是花谢了,还是花枝断了,”南溪笑颜,心里却有着苦涩,当时,当时明月在,却不曾照得彩云归。
“眼下北地已是极寒,南溪,我们一起去看看,看看花开了没有,可好?”月子轩指尖缭绕着南溪的一缕发端,将头埋进南溪的长发里,深嗅着那清幽入鼻淡淡的香,一如从前,一如记忆里,她,从不曾改变。
“臣妾遵命,只是花枝折了,终会凋零,不如让花永远开在枝头,留更多的香于人间,”南溪站起,风停,却依旧有着沁骨的寒。
“披上吧,朕牵着你,当你的眼睛,”月子轩解下自己的外袍,披于南溪的肩头,数月的不见,她依旧,瘦削。
云涌现,天幕低沉,仿佛瞬间天色在黯淡,仿佛一场地大雪将在瞬间来临,乌骓马依旧远远地嘶叫着,“南溪,”月子轩呢喃,她的手握在手心,有着柔无骨般地软。
“嗯?”南溪低声应着,肩上子轩的衣袍,暖在心里。
曾经这样的暖,一直在心底,却在什么时候突然消失了,可今天,那种久违的暖意,好像又回来了,透过手心,透过肩膀,渗透进一寸一寸的肌肤里,直到心里,温暖如初。
“这辈子,再也不分开了,”子轩依旧呢喃着,手心里她的手依旧冰凉,眼前的她依旧如那些日子,淡然地笑着,可他却看到她唇边的笑容在凝固,在散去,狠狠地,南溪在唇边笑意散去时狠狠地推向了月子轩,那一掌,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仿佛有利器划破空气的尖啸。
仿佛一阵风快速无比的刮过。
仿佛她眉间在瞬间紧锁,仿佛她一声闷哼后摇晃着向前倒去。
月子轩踉跄着后退,几步后站定,可是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