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一身明黄、俊美无俦的男人斜倚龙椅,闲闲坐着,脸色却黑得像是浓墨。
御史中丞左安却浑然未觉皇帝陛下的低气压,他梗直了脖子,滔滔不绝地继续说着,“陛下,臣以为,此事攸关连国命脉,兹事体大,不可如此草率定决。臣想,列位朝臣该与臣同一想法……”
他转脸示意同僚们出列附和。只是……
满朝静默,身穿朝服的百官们纷纷低下头颅,竟无一人附议他的表决。
左安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你,你们——”
我看了看他额头青筋暴涨的模样,又看了看纷纷低头装路人甲的朝臣,心下实在有些感动,抄起毛笔蘸了蘸墨,摊开《天成以来系年要录》,我愤愤不平地写下一段。
“天成元年秋,九月,上欲行更名之事,满朝哑然,惟御史中丞拼死谏之,以为不可。”
抬起头来,就见皇帝陛下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揍人,我低了头,补充一句。
“上怒,恐——”
还没恐出来,皇帝陛下抄起一尊砚台朝左安砸了过去,他明明声音清冽好听,却因为染了怒气的成分,显得极为可怖。
“只是改个名字罢了,谁准你左安指手画脚的!”
左安额角磕破,顿时血流如注,砚台跌落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嘴角一抽,这……
这得有多疼啊……
不愧是有着铮铮铁骨的谏臣,我看着都疼,他却捂着伤口仰脸,居然还要辩驳。
“陛下——”
皇帝陛下彻底恼了,他拂袖而起,怒斥一句,“朕意已决,休得再议!”
我运笔如飞又要写,“上恼羞成怒,以砚击中丞——”
部位还没写出来,皇帝陛下眼锋如刀地朝我射了过来,“史官风雅,你胆敢乱写!”
我手一哆嗦,毛笔掉了。
皇帝冷哼一声,甩袖离开,太监立马高声唱喏,“退朝~~~~”.
连国的朝臣干什么都没有效率,唯独下朝一事,实在是风驰电掣。
皇帝前脚刚走,他们叩头谢恩,山呼万岁,等我刚把《天成以来系年要录》(以下简称《要录》)收拾起来,抬起脸,满满一朝堂的臣子,居然走得只剩一个了。
那一个,就是左安。
他长了一张五官普通的脸,此刻却因为沾染了血而不普通起来,他神情恍惚,正望着袭击自己的凶器——砚台发呆。
我看着不忍,搁下《要录》,从怀里掏出一方手绢,走近他递了过去,“左大人……擦一擦血吧。”
怪吓人的。
他却没接,甚至连看都不曾看我一眼,丢了魂似的,只顾盯着砚台看。
我先是困惑,再是惊愕——莫不是被砸傻了?!——抬手就要模他脑袋,“左——”
他却抬臂格开我手,凄然笑了。
他转过脸,盯着我,一头一脸的血,恐怖极了。就像是赌誓一样,他哑着喉咙,一字一顿地说。
“昏君连夜,国将不国!”
我……我莫名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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