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一边是母亲,生我养我疼我至尊至亲的人;一边是韩笑,思我恋我爱我至善至美的人。我不能离开韩笑,没有韩笑,我的心将无处依附,我的生命也会失去意义;但忤逆母亲,我是连想也不敢想。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披星戴月忙里忙外,为了家庭、为了子女,她吃了一辈子苦,没有穿一件新衣服,没有踏踏实实地休息过一天。即使现在瘫痪在床,还在为我们操心。而且,她性情刚烈,宁折不弯,如果我和她对着干,后果不堪设想。
我把我的苦恼告诉了岳大哥,他也急得直挠头。他给我出了个主意:先把事实真相告诉韩笑,然后共同去做母亲的工作,如果她老人家还是固执己见,那就先领结婚证。形成既定事实后,母亲是会慢慢接受的。
看来也只能这样。虽然我知道说服母亲的可能性很小,但为了挽救我们的爱情,我们必须要再去恳求母亲。韩笑,太委屈你了。
虽然时值中秋,但近几天冷空气下降,丽娃河畔失去了往日的明丽和热闹,呼啸的西北风裹着落叶在水泥路上旋转,天上铅灰色的乌云投在水里,灰蒙蒙、沉甸甸,一如我的心情。我虽然穿上了韩笑为我织的毛衣,但还是瑟瑟发抖。这寒冷,是从心里透出来的。
韩笑见我萎靡不振的样子,挽起我的胳膊,担心地问:“云飞,你怎么啦?我发现你从家里回校后总是愁眉苦脸的,家里没出什么事吧?阿姨的身体还好吗?”
“她的身体还好。可是我碰到了难题……”我犹豫了一下,望着她,“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与我有关吗?你回家谈到我了吗?”她敏感地盯着我,催促说:“你快说吧,我不生气。”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把爱兰到我家的原因和母亲荒唐的决定原原本本地告诉她。一边说,一边侧过脸观察她的表情。
她先是不以为然,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听到后面,见我说话嘴唇哆嗦、两眼含泪,不像是在开玩笑,才紧张起来。她猛地甩开我的手,柳眉倒竖,利剑般的目光好似要戳穿我的五脏六腑:“怎么会有这样的怪事?你母亲怎么不和你说一下就决定了你的终身大事?是不是你和爱兰谈过恋爱?是不是你们原来就有婚约?你不要隐瞒,老老实实讲清楚,我不会怪你的。”她的话带着哭音,身体在微微颤抖。
“亲爱的,你说过不生气的。”我拉过韩笑冰凉的手,把它握在我的掌心之中,深情地看着她:“韩笑,我们相爱两年多了,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我怎么能够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现在我们共同想想办法,看怎么说服我的母亲。如果母亲一意孤行,我们就先斩后奏,结了婚再告诉她。”
韩笑还是有些怀疑:“如果你和爱兰真的没有谈过恋爱,你母亲为什么这么压你?”
“主要是我母亲看中了爱兰会做家务。母亲瘫痪5年,都是爱兰照顾的,她们之间的感情很深。我母亲脾气又倔,说一不二,我已经同母亲闹僵了。”
“你太糊涂了!”韩笑责备我说:“说不定你妈和爱兰早就以婆媳关系相处了,你还蒙在鼓里。一个大姑娘在你家名不正言不顺地住了5年,你就没有想想她是为了什么?爱兰27岁了都没有谈婚论嫁,你也不问问什么原因?你上次对我说家里有个表姐,我还以为她结过婚了。你是个聪明人,但在这件事上你简直是个弱智!”
“我的确糊涂、愚蠢,一直把她当作我妈的养女,根本没往这方面想。”看到韩笑脸上的乌云渐渐散开,我连忙央求她:“韩笑,请你一定相信我,我的第一个恋人就是你!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这辈子我的心只属于你一个。我想请你国庆节放假和我一道回去,我妈见到你一定喜欢,说不定能改变主意。你能委屈一下吗?”
“可以!共同捍卫我们的爱情吗。”韩笑露出了俏皮的笑容:“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我也应该去看看你的母亲。只要你没有和爱兰谈过恋爱,没有对爱兰作过承诺,我觉得这事就很好处理。结婚是我俩的事,只要你我同意,别人岂能强行干预?再说,你也可以直接告诉爱兰,说你不爱她,不会同她结婚,难道她还会死皮赖脸地缠着你?爱兰一打退堂鼓,你母亲不就顺水推舟?哪个母亲不为子女的前途和幸福着想呢?”
是呀,从爱兰这儿入手,让她彻底死心、主动放弃,母亲的堡垒必会不攻自破。母亲逼我和她结婚,我猜想主要是感念她多年的辛苦操劳。上次我对爱兰已经说得非常明确,说不定爱兰一生气就回到她自己家去了,她们的堡垒可能已经从内部瓦解了!想到这里,仿佛一阵春风吹散了心头的阴霾,我高兴地说:“对呀,只要爱兰彻底断了这个念头,我母亲那儿就好办了。上次,我明确告诉了爱兰,我不爱她,不可能和她结婚,也许爱兰已经知难而退了。如果她俩的同盟已经解体,那我们这次双双回家就是皆大欢喜。如果上次我的话没有起到作用,就按你说的我再和爱兰谈一谈。爱兰看见我俩一起回去,她一定会抽身退出的!”
形势越分析越使人乐观,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可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韩笑忽然脸色凝重:“爱兰爱你吗?她如果对你的感情很深,我们这样对她就太残酷了,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的心又沉重了。母亲说过,爱兰从十七八岁就钟情于我,22岁到我家也是冲着我来的,这么多年她没有找男朋友,一直紧紧盯着我!可是,我不敢把这些告诉韩笑,韩笑不会相信一厢情愿能使她坚守数年。于是我轻描淡写地说:“我俩一直以姐弟相称,她对我就像对亲弟弟一样,我看不出她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再说,恋爱是男女双方的事,单方面能爱得起来吗?”
“怎么爱不起来?你没听说有单相思吗?说不定那位宝姐姐早就暗恋上你这个宝兄弟啦!”韩笑取笑我说。
我摇摇头:“不可能的。是我母亲非要把我们往一起凑,爱兰只是不好意思违拗我的母亲。”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好办得多。我就怕对爱兰造成伤害!”
“可她们现在是在伤害你!”我的韩笑,你是多么善良!爱情是排他性的,如果怕伤害爱兰,我俩的爱情就要受到伤害!
我在心里祈祷:爱兰啊,你对我这个弟弟一直很体贴,你不该让我这么为难,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和母亲闹翻!我决心回家后对爱兰耐心地解释,晓之以利害、动之以真情,相信爱兰是能够理解我的。
想到也许不需要和母亲针锋相对就能解决问题,我的心里轻松了许多。我冲着韩笑竖起大拇指:“还是你的脑瓜子灵活,一下抓住了矛盾的主要方面。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愚蠢,可我俩恰好相反,是我这个男人蠢得要命。”
韩笑说:“不,是蠢得可爱!看这几天把你愁的,都瘦了一圈,就不知道早点同我商量!这点小挫折还能难倒我俩?你要相信,爱情的力量是强大的,无坚不摧的。走,到我们的爱情花园去!”
一堆堆乌云被风驱赶着从太阳面前匆匆而过,乌云想停下来一睹太阳的芳容,太阳高傲地仰起头,不理睬它们。乌云散尽,太阳露出笑脸,把温暖柔和的光芒撒向大地,把丽娃河水映照得金光闪烁,校园又是一片明丽灿烂。
爱情花园到了。黄灿灿的菊花被无情的秋风吹得东倒西歪,但那姿态婆娑、看上去很柔弱的花瓣仍然抱成一团,在秋风中昂然怒放。我们心疼地扶正吹倒的花盆,整理着凌乱的花枝,菊花感激地向我们微笑。我和韩笑紧紧偎依,深情相望,一阵阵淡雅的清香扑鼻而来,我们沉醉在这水天一色的金黄灿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