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迭叠：
方局长在逢人就夸黄群聪明能干，很有胆识魄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一而足之后，到最后才弱弱地说，有能力的人不好驾驭呀，聪明的人不的确呵，有魄力的副职不把一把手放看眼里啊，而且，他呀端起杯来根本没概念、没图象、没一点自制力诶……
“刚直不阿，是美德；刚直不柔，则是教训。
所以，在同一个地方，连栽两个跟头，前一事早忘，后一事为师，最后的一堂课，我记忆犹新，感触犹深……”
画外音訇然而止。
内景：秦县卫生局，会议室，日
镜头从座无虚席的会场全景（字幕：2000年3月8日上午），锁定，巨幅红底白字的会标：县卫生系统庆祝“国际妇女节”暨“三八红旗手”表彰大会
会标右侧，正对会场门口，墙壁上的挂钟，显示北京时间：8点30分。
会标下面，主席台上，依序陆续坐有：县委分管卫生的副书记、副区长及区卫生局正、副局长十一人。
坐在，立有“主持人”和“黄群”红底黑字牌位处，靠背椅上。黄副局长黄群，首先向与会妇女代表介绍：出席会议的县级领导。
头发稀落秃顶，身体魁梧的方局长方森带头，向他口口声声敬尊的首长，一个劲的傻笑，全体响应，起立，热烈鼓掌，雷鸣般掌声，经久不息。
未离座的黄群，礼节性拍了两下。
接着，衣着紧身淡黄纯羊毛圆领衫，娇小玲珑的鲁副局长鲁慧，操着，一口不太流利，带秦县腔调的普通话，作了热情洋溢的贺词。逐字，逐句，逐行，翻念，长达六页的发言稿。
然后，清了清，略带嘶哑的大嗓门，月兑稿，即兴讲话：“现在，我代表县卫生局党委，对卫生系统全体妇女，提出三点希望：一是……”
同坐在主席台的苏西坡起身，如厕。
出恭后，在走廊，与尾随陆续出来的妇女代表，一个个，不厌其烦地，亲切握手，开过玩笑。继续，又与在主席台坐受不住、先后出来的男同僚，闲聊。彼此互敬，抽完，一支支烟，才从容不迫地，进入会场。
挂钟，显示北京时间：9点45分。
鼓掌，细雨寄情之后，黄群小结：“同志们，刚才，鲁局的贺词，至少表达了，‘国际妇女节’的三层意义。”
“一是历史意义。男女双方在内心处，尊重的握手，是平等的开始。”
“二是现实意义。送女人以玫瑰，男人手有余香，是快乐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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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三是真正意义。借此隆重纪念庆祝，营造卫生系统大家庭的亲情氛围，体现组织的温暖母爱，是爱心的开始。”
“突出的主题词，就是：我们的社会，系统，家庭，同志之间，要有平等，有快乐，有爱心！”
“下面，请方局作报告，大家欢迎！”
鼓掌，雷鸣般，响了几声。
挂钟，显示北京时间：从9点46分，至11点20分。
黄群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不住停地，朝眼角也不往他这边瞧的方局长，扭头，频递眼色。
捱到望眼欲穿，脖子僵硬酸痛了。方局长方收起稿纸、眼镜和话匣。接着，是擅自删减了主持人惯例的小结，黄群直接宣读表彰决定。
提请领导：分副局长、局长、副区长、副书记，逐级颁奖。
提请参会者：集中一次性，鼓掌。
趁颁奖间隙，黄群快步近前，征询请示。
笑得很勉强，回到主持人席位的黄群，扶理了下，快跌掉的眼镜：“最后，请书记作重要讲话，大家欢迎！”
鼓掌，雷鸣般，响过一阵。在方局长站起，使劲鼓掌后，又激起、热烈了好一阵。
黄群礼节性拍了两下。
笑容可掬的副书记，招手示意，息掌。
喝了口，女工作人员换倒的热茶，不紧不慢地，打开话匣：“先生们，女士们，同志们：首先，我代表……”
挂钟，显示北京时间：从11点45分，至12点正，至12点30分。
又喝了口，女工作人员换倒的热茶，慢条斯理的副书记，意犹未尽，谈兴正浓：“在刚才鲁局、方局讲话的基础上，我再提几点具体意见，希望和要求……”
会议仍在继续。
台下：交头接耳声增多，增大；离座缺席，或耸拉下头的一大片。
黄群耸拉下头。在心里一声长叹：“从人文地理解读中国之最。最高的山是文山，最大的海是会海。”
“任你怎样的雄心万丈，年富力强，过得了权钱关美色关，也很难说过得了山海关哟！”
散会前，方局长点头哈腰地单独跟送县领导提前退场出门。从楼梯口转身，挺直腰板，昂首阔步地上台。
就像当年伟大领袖登上**城楼一样，精神饱满，只是没有和蔼可亲的笑容。
从主持人牌位前，习惯成自然地一把将话筒摘到手，一脸威严的方局长，好半晌一言不发，只是冷面孔正对听众席。
仍在用不拿话筒的另只手，粗壮的大姆指和食指，不停地搓揉、弄皱、玩残，先前收藏袖底、手腕中的一支烟。然后撅起孩子般生气的阔嘴，彻头彻尾地碎散了，一缕缕、一片片，那支闻嗅了比整个会议时间要长的极品“芙蓉王”烟，烟的金黄叶丝、幽蓝过滤嘴和雪白包装纸。
做完每天必会、每会必做而每做必糟的规定动作，糟蹋价值不菲的玩物烟、心情也好不到哪里的方局长，轻咳了几声。
眉间紧拧成川字的方局长，像座山雕一样，镇唬得刚才仍在窍窍私语、连连玩笑的鸦雀们一个个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