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门边,低头看着没有栓上的门栓,脑海里一片恍惚。我居然不知道,刚才那一段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仿佛那一刹那间,已经经过了一千年那么悠远。
慢慢地,颤颤地,我的手扶上门栓,门就自动地“吱”地一声开了。风立刻像奔腾的江水一样奔涌了进来,吹得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身后有双手适时地扶住我,我下意识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枫眠一张沉静而忧伤的脸庞。
“枫眠。”我在心里喃喃地念着。
他温柔、沉静,体贴人又可以被我欺负,这分明就涵盖了我梦想中白马王子的所有特质,但是,为什么当这样一个人真正地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心里喜欢上的,却是另一个呢?!
转过目光看向门外的院子,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就站在萧瑟的晚风中,看到我,他踯躇着脚步,想要向前,又退了回去。
我低着头,缓步走下台阶,不敢靠近他,也不敢抬眼看他,只能任由沉默在我们两人之间蔓延。
“你说。”半晌,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和缓,似乎在压制着什么东西。
“我——”要说的话如哽在喉,哽咽着半天,才说出三个字。“你,走吧——”
在一刹那间,四周万籁俱近,静得只有彼此之间的呼吸声。
“这是你的决定?”他缓缓地开口问我。
我低垂着头,点了点,眼泪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簌然而下。
他又沉默了一下,说:“那好——我走,你好好照顾自己。”
听他这么说,我的脑海里又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反复地旋转着:他要走了,他真的要走了,是我叫他走的——
感知到他的身影从面前移开,我下意识朝他离开的方向冲上一步,想冲上去抓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地,移动不了。只是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的那一边,泪流满面。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雅雅!”身后忽然传来枫眠的一声惊呼,接着是“啪”“啪”两声交手的声音,我眼前一花,天地开妈旋转。当我定睛回过神来,赫然惊觉我的身体居然已经悬在了半空。再一侧头,就看到头顶上方的那张熟悉的脸庞——裴若暄?!
他、他竟然抓了我,就这样飞檐走壁地从凤家出来了?!
醒过神来,我挣扎起来:“裴若暄,你这个混蛋!你这个出尔反尔的混帐!”我握起拳头,在他的胸膛上如雨点般地砸着。他微微蹙了蹙眉头,却硬是闭紧嘴巴,任我怎么打他,骂他都一声不吭。
他又骗我!
明明说了无论我选择是什么,他都会接受的!现在却又这样不由分说,抓了我就走!既然他要来硬的,刚才又必假惺惺地让我自己决定!
我气死了,我讨厌他,讨厌死了!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愤,转头张口就“啊呜”一口咬在他肩上。本来只是发泄一下我心头的怒气,没想到一口咬下去,立马就有一股腥咸的味道流入我的嘴里,我愣了一下,是、是什么味道?我怔怔地抬起头,借着月光,骇然发现,我那一口咬下去,那块地方竟然殷红了一片。
我一下子吓呆了。不、不是吧?我的牙齿有这么厉害吗?一口咬下去,就流血了?!
我发怔的这一会,他的身体倏地一沉,带着我迅速地从一个窗口跃入,伸手按在我的背心将我往屋子里一推,他的身体就无力地往后一坐,摇晃着,顺着墙壁慢慢地坐在了地上。左手在右肩上快速地点了几个穴道(大致就在刚才被我咬的那个地方的周围),右边的整片衣袖都已经鲜血淋淋了。
我一下子吓傻了,那一片怵目惊心的红艳艳在我眼前渐渐放大,看得我一阵晕眩。“你、你受伤了?我给你找药!”我茫然地回头,转着头,看着陌生的房间。
“不用。”身后传来裴若暄徐缓的声音,虽然跟往常没有多大区别,却也听得出来有些有气无力,看来他真是受伤了。
“都流血了,怎么能不上药啊?!”我急得快步来到他面前,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抬眼看看我,不冷不热地说:“被你咬的,就算上了药,也止不了血……”
他一语双关,说得我哑口无言。我这才有些恍然过来,我一心只惦着不能对不起枫眠,不能伤害枫眠,却忽视了,另一个总是以满满地自信出现在我面前的人。如果那一切真的是误会,那么他为我在歧国东奔西走,而我却不顾他让我等他的回来的话,直接跟枫眠和大走了,又让请回圣旨的他,差点无法交待……这一切,他都原谅我了,回来找我,而我却又——
他看着我叹气:“我就知道你,一看到小白兔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就完全没有了思考能力。你以为你嫁给他,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难过,别人都会高兴吗?别把兔子当傻瓜,你心里怎么想,谁都知道。换成是你,让你嫁一个每天想着别人的丈夫,你会高兴吗?”。
“我——”他这么一说,好像也没错。
“会吗?”。他盯着我,重复问了一遍,似乎非要问出我的答案不可。
我迟疑着,说:“我——我不会嫁他的。”
裴若暄终于像是松了口气,说:“终于正常了。”说着,抬眼看看我。“现在的答案呢?”
我沉默了一会,问:“如果我现在还是想回去枫眠那里,你会送我回去吗?”。
裴若暄看着我,淡淡地说:“会。”过了一会,又说。“要去吗?”。
我被他的目光逼视着,只能躲闪着,迟疑了好一会,说:“我再想想。”
“你想,我去换衣服。”裴若暄用手撑着墙面,艰难地站起身。我立马过去想要扶他,不想,他的身体忽然摇晃了一下,就要往一边歪去。“裴若暄!”我立马扶住他,但他倏地一下整个人都靠了过来,我猝不及防,就被他直接撞到了地上。背撞上坚硬的石地,痛得快散架了,立马,他重重的身体又压了上来,把我肺里面的气一下子都压了出来。
我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急急地把他从身下翻下来,看着昏迷不醒的他,心里一下子慌了起来。站起身,冲到房门口,大声喊:“司琴!司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