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随着一声婴儿啼哭,满屋子的人都舒了一口气。
“是个女孩儿,你看她,她的眼睛在到处瞅呢!”一个妇女高兴地说,便把婴儿抱到床边,“姐姐,你看,她在到处瞅呢!”
床上半卧着的女子还很虚弱,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些许红润,看了看身旁啼哭不止的婴儿,笑容里充满了慈爱。
华羽文睁眼看到那个眼里满是慈爱的妇女,想开口叫一声“妈妈”,没想到张了嘴却叫不出来。母亲拢起臂弯,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太久没有享受到母爱了,华羽文鼻子一酸,便哭了起来。母亲掀起衣服,让她吸吮着女乃头。
华羽文其实想吃一些馒头,可是一模嘴巴,却发现自己还没有长牙,只得用力地吸着母亲的女乃水。
“姐姐,你看,她这里有一颗痣呢!”另一个妇女指着婴儿胸前,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看来,这便是她的姨妈了,比母亲稍显年轻,看起来也很和蔼可亲。
华羽文闻言模了模自己左前胸部,果然有一颗突出来的痣,米粒大小,低头一看,是深紫色。听闻拒不肯饮孟婆汤之鬼魂,除了须跃入忘川河承受千年水淹火炙之苦以外,转世后还会在身上留下印记——那就是苦情痣。原来就是它了。
传闻,那苦情痣须要前世等待之人亲自去寻找、发现,然后加以抚慰,方可平熄,消失不见,也不枉千年等待之苦。如若今生不得此人抚慰,死后只有一个选择——再次跃入忘川河,忍受千年水淹火炙,方得转世投胎。当年一意孤行,孤注一掷,今生已无退路,只得慢慢寻找,可是人海茫茫,该到哪里去找转世投胎的那个天龙呢?
好在现在才刚刚出生,人的一生还有很长,她以后慢慢长大,一定会有办法找到他的。
华羽文四下里看了看,屋子里空空的,灶台上燃着煤,看起来并非什么富贵人家。再看看周围的人,除了母亲和姨妈以外,还有一个挺精神的矮个子老太太,一脸的皱纹,那是她的外祖母,一个大约两岁多的小女孩,稀疏的头发扎了两个小辫子,配上粉红色的蝴蝶结,很乖的样子。那是她的姐姐。此刻,她正好奇地盯着华羽文:“妈妈,妈妈,妹妹怎么这么小啊?”
总之,所有的人看到她平安降生,都极开心地笑着,她看得出来,那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她不禁觉得欣慰,虽说是寻常人家,可是一家和睦,其乐融融,那也是她的福分。
可是唯独没有看到父亲。她从旁人的谈话中得知,父亲是货车司机,前几日去成都送货还没回来,也还并不知道她已平安降生。
第二天,父亲回来了,一身的风尘仆仆。他一回来就马上到床边抱起她,一口一个“乖女儿”,把她举得老高,又在她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硬硬的胡子茬扎得生疼,可是她还是咧开小嘴开心地笑着,母亲也在一旁开心地笑。
一阵的感动,忍不住又流泪了。她本来只是感动,没想到一感动,发出的却是“哇——哇”的婴儿啼哭声,反倒惹得旁人一阵慌乱。
“他爸,孩子一定是饿了,把她给我吧。”母亲温柔地说。父亲便恋恋不舍地把她递了过去。
华羽文自出生便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寻找天龙。她相信,如果今生能够相见,不,只要是他距离自己不算太远,她一定能够感知到他的存在。她相信,龙哥哥今生的样子不管怎么改变,他的灵魂,他身上的那种气息,都会始终不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便可在人群中把他认出来。
她不怕等,她可以等。一生一世都等了,再等这么几年,算什么?纵然是再等上一生一世,又有什么关系?为了那个人,为了再续那一段情,纵然是再次到了奈何桥,她也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千年等待之漫长,水淹火炙之苦楚,不过是咬牙挺住,她都不怕,只要今生还能与他相见。
华羽文读书一直很努力,从小学开始就始终是名列前茅,高考的时候考上了医学院校,毕业后到成都读医学硕士,然后一帆风顺地直到博士毕业,都一直是家中父母的骄傲。可是,又有谁知道她心中的苦楚呢?
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不管她怎么努力地找,都是一无所获。直到21世纪初,出现了计算机和互联网,有了腾讯qq。家中虽然生活拮据,可还是给她买了电脑。华羽文自此便每日在网络上搜索网名叫“天龙”的人,搜到了便用假期打工挣得的微薄收入,按IP地址一个一个地上门去找,可总是一次一次地失望。10年了,她也记不得到底去了多少地方,找了多少个网名叫“天龙”的人,一次次地希望升起,又一次次地希望破灭。直到电视上播出了一条关于良辰美景画廊老总梁辰的采访。
府南河畔,合江亭旁,梁辰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我们这次在成都筹办的画展乃是良辰美景画廊自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画展,”梁辰很自信地说,“而且,我珍藏多年从未在新闻媒体露过面的一幅得意之作将会亮相成都锦城艺术宫!”
“有传闻说这幅画与一个女人有关,梅总可介意您此次成都之行吗?”记者果然尽是对这些花边新闻感兴趣。
“哪里,哪里,这些纯属谣传,”梁辰道,“锦儿和我在一起八年了,虽然早就回归平淡,可她始终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这已经是一种亲情,深入骨髓,这一生,没有人可以取代。”
华羽文盯着电视屏幕,许久,没回过神来。
她强烈感觉到,刚才屏幕上那个人,他身上有天龙的气息!
官方媒体公布了梁辰的微博和qq号码。搜来一看,他的网名,居然真是的——天龙!
天哪,是你吗?是你转世到了这个时代了吗?是我这七十五年的等待,终于感动了上苍吗?
你就在这里,你一直在这里,就与我同在一个时空,是吗?
如果真是那样,不管千山阻隔,哪怕万般障碍,我一定要找到你,梁辰!
我知道了,你要到成都来,天哪,你要到成都来!
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是,你和梅锦已经八年,深入骨髓,无可取代。
可是,你喝了孟婆汤,把前生之事忘却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我会以何种方式与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