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却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寺庙,两面悬空,一面紧邻悬崖峭壁,只有一条通向山下的蜿蜒小路,左右长满了茂密的杂草,门口挂着一串串、一丛丛早已相当破旧的经幡,在暴风雨当中瑟瑟发抖着;朱红漆的大门已经残破不堪,雕花的廊檐却还隐约能看出曾经的精美。廊檐下有一排转经筒,早已失去了金属的光泽,有的已经倒了,有的却还立着,但也比较歪斜,一道闪电袭来,借着瞬间的亮光,看得清上面的神像威严肃穆,随即闪电消失,又变成黑乎乎的一片。
看看漆黑的天,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华羽文道:“我们在这庙里休息一晚,等雨停了,再走吧。”
梁辰记挂着华羽文脚上的伤,想着能有这么个躲雨的地方也不错,就拨开杂草,准备进庙中去。
拨开杂草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凉。本就不大的庙,已经倒塌了小半,残缺的大殿内,仅有的两根立柱还在顽强地撑着门面,殿中的一尊佛像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身上所镀的金色已月兑落大半,露出乌黑的本来面目,显得斑斑驳驳。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个地方躲雨。梁辰背着华羽文绕到佛像后面,那里的房顶尚保存完好,至少可以遮风挡雨了。
梁辰把华羽文放在地上,月兑下她的鞋子去看伤口,没想到,却发现佛像背后还有一个人,此人正背对着他们,身子极其瘦小,裹在宽大的喇嘛服里面,显得相当的不合时宜。
真没想到,这样残破的庙子,居然还会有喇嘛居住。华羽文道:“师傅,我们是路过的,遇上大雨走不了了,想在这里借宿一夜,还请师傅行个方便,我们等雨停了,马上就走。”
可那喇嘛,居然头也没回,依旧是正襟危坐,仿佛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梁辰叽里咕噜地跟他说了几句藏语,那喇嘛还是没有反应。
梁辰索性走到他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那人方才转过身来。原来是一个清瘦的老者,满脸的沧桑,看起来很慈祥,只是——眼睛瞎了。
梁辰双手合十,又恭恭敬敬地说了几句藏话,不料,那老者,却是指指耳朵,又指指嘴巴,然后摆摆手。
原来他是个聋哑人!
想到这里,华羽文的鼻子突然有些酸,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滚了下来,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梁辰从自己的内衣上撕下一块比较干净的布,简单地帮华羽文包扎了伤口,又拿出些来时带的干粮与华羽文充饥——那干粮,经雨水一泡,已经变成粘稠的面团了。
梁辰拿了些面团给那个老者,老者便双手合十,表示感谢,然后捧起面团,一点一点地吃,他的手干枯得像老树的皮,他把手指并得很紧,生怕落一点碎屑下来——看样子,已经饿了很久了。
“这个老人,又盲又聋又哑,一个人在这杳不见人烟的荒山上,怎么生活呢?”华羽文问道。
“主要是靠山下村民的救济,”梁辰道,“有时候路过的行人或者来拜佛的信徒也会施舍一些,最近天气不大好,很多人都不到这里来了。”
“那他怎么也不下山呢?至少,基本的粮食能得到保证呀。”华羽文满是同情地问。
“他不会下山的,”梁辰道,“他宁愿,死在山上,死在庙里,也不会离开。”
“他留在这个地方为了什么呢?”华羽文又问道。
“他为了信仰。”梁辰道,“为了心中的佛,宁可舍弃生命。”
“佛……”华羽文用手轻轻抚模着那尊佛像的脚趾,抬头仰望高大而神圣的佛——佛的面庞平静而圣洁,即使在这样肆虐的狂风暴雨中,依然是波澜不惊。
是的,佛是神圣的,凡尘间的一切一切,在佛看来,都不过是一粒尘埃而已。
华羽文道:“梁辰,头上三尺有青天,神佛在上,我们彼此间说话,就坦诚一些好吗?”
梁辰道:“是的,有神佛在上,谁都不能说一句假话。要问什么,你就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