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筹码?你跟梁辰约会的照片,你克隆梁若辰的照片,梁若辰从小长大的照片,你有恋童倾向的照片,还有你和张浩然网上聊天的记录……,你总不会想让这些东西明天就出现在天涯网的头版头条吧?”
“什么?张浩然?!”华羽文立刻瞪大了眼睛,道,“你……你……怎么会有我和他的聊天记录?”
“是啊,张浩然,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听到这个名字会如此敏感。他不是你的师兄吗?他说,他会帮你做克隆人,他的导师正在澳洲秘密做人体克隆研究,批量生产了几百个克隆人,这些人现在都要造反,张浩然就伙同他的导师,破坏了那些人的部分脑组织……”杨悠悠话说得如此坦然,仿佛完全是在讲一个发生在异时空的故事,与自己生活的这个世界无关。
“你……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华羽文道。
“很简单,有一次我给你发一项科研资料,里面夹带了木马程序,以后我就通过木马程序,窃取了你电脑上的信息。”杨悠悠道,“做不做,你自己考虑吧,考虑好了晚上给我打电话,不然,明天早上,你就打开天涯网来看看有关你的最新消息吧!”
杨悠悠说完,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和田白玉一般光洁的肤色和溪水一般清澈的眼睛,抬手理了理头发,转身便出去了,竟然都没有回头看上华羽文一眼。
一转眼,杨悠悠已经换上了一件粉红色的灯笼裙,裙摆如花朵般散开,像是蝴蝶在花丛间飞舞。她穿梭在人群当中,谈笑自如地招呼着客人,她脸上自然的微笑让宾客感受着一个新娘子的幸福和恬美,却几乎忘记了她今天嫁的,是一个躺在担架上靠输液和透析维持生命,几乎永远都不可能醒过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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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羽文这一天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她平躺在床上,大脑里一片空白,平时心里总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什么都不想了,竟然连睡衣都没有换就睡沉了,而且,连一个梦也没有。也许,是事情太多了反倒不想了,也许是人体本身的一种保护机制吧。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华羽文竟然早将头一天杨悠悠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她一看墙上的挂钟,糟糕,上班要迟到了!也难怪,头天晚上一回来,倒头便睡,连定闹铃也忘记了。
急匆匆到车库,只跟梁辰打了个招呼,便把车开了出来。
上班的路上,华羽文把车窗打开,一阵凉风灌进来,她今天早晨感到头脑少有的清醒——的确,昨夜难得的一个好觉,让她觉得精力格外充沛,只是——头还有一点点的昏。
到了科室,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每天一次的晨会已经完毕,护士们忙着输液、发药,医生们则拿着病历翻看,例行地查房。在ICU病房,星期一总是一周里最忙碌的一天。华羽文像往常一样把挎包放进柜子,正准备去换工作服,却被一个护士叫住了:“华医生!”
华羽文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问道:“什么事?”
“院长让你一来上班,马上就去办公室找他……”那护士说。
“怎么?院长……”
“今天早上晨会的时候,院长也在,问你来着……”那护士低下头,用无比同情的语气说着,却悄悄地把眼睛往上瞟,偷看华羽文的脸色。
“真是活见鬼!”华羽文心里暗暗骂道。工作五年了第一次迟到,怎么就被院长碰到了!看来躲是躲不过了,真是祸不单行。
华羽文抬手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心里像揣了十五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进来。”院长浑厚的声音——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一丝不苟的老教授,以前是资深的外科专家。
华羽文低着头进来:“院长,您找我?”
“嗯,坐吧,”院长指着他对面的沙发道,“最近听说了有关你的一些负面消息,我找你了解一下情况,你不要紧张。”
华羽文在院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犯了重罪的犯人在公安局审讯室里接受审讯,对面坐着的,就是带着庄严的帽徽的公安局局长。
“对不起,院长,我今天早上迟到不是有意的……”华羽文小声说道。
“哦——前段时间你无故旷工1个多月,你做什么去了?”院长啜了一口茶,问道。
华羽文低下头,默不作声。
“网上传闻,你到了阿坝州,为的是找那个有妇之夫——梁辰,目的就是破坏人家夫妻的感情,好趁机介入,有这回事吗?”院长稳稳地坐着,用询问的语气说道。
“院长,我是到阿坝州去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华羽文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真恨自己的拙嘴笨舌。
“就算你去阿坝州是为了救他!可是,梁辰他现在已经回来了,就到此结束不就行了吗?怎么会——又闹出了个克隆事件来?”院长
道。
“克隆事件?”华羽文脑子“嗡”地响了一声,这才想起了头天杨悠悠跟她说的话。
“做不做,你自己考虑吧,考虑好了晚上给我打电话,不然,明天早上,你就打开天涯网来看看有关你的最新消息吧!”
多么掷地有声的一句话。
“天涯网?”华羽文下意识地道。
“你看看这个吧。”院长随手甩过来一份当天的《华西都市报》,华羽文接过来一看,第二版非常醒目的地方,赫然印着她的照片,十分刺眼的大字标题,写的是“小三女医生再次爆料,偷窃美国技术进行人体克隆!”
华羽文惊在了那里。对,对,是她,一定是她,是杨悠悠!
“本来员工私人的事情,医院里也不便干涉,可是昨天半夜里,就有记者打电话问我,是不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在秘密搞克隆人。今天早上更是一群记者围追堵截的,我这才不得不过问啊。”院长语重心长地说道,“单就我个人而言,不愿意看到我们医院任何一个医生被舆lun推到风口浪尖,何况是如此出类拔萃的一个医生。我们的医院,是一个整体,遇事本来该一起担当。可是,克隆人的事情,有关法律和伦理,社会上一直比较敏感,只要一点点克隆人的动静,马上就会响起一串的炸雷。中国目前的法律可是明令禁止的啊。”
华羽文只是低头不语。面对这个头发花白的长者这样一番肺腑之言,的确不知该点头称“是”还是摇头说“不”。
院长吹了一口气,把杯中的茶叶吹到两边去,然后却并未喝茶,而是把杯子放回桌子上,道:“陈主任几次三番地向我推荐你,说你是个可造之材,以后堪当大任,我也已经破格批了你的副主任医师头衔,本来下周就要开会宣布了,文件都准备好了,可是……”
华羽文抬头看着院长和蔼而又无奈的脸,原本加了两天班才准备好的述职报告,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克隆人的事,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个社会舆lun,咱们医院可担不起啊,”果然,院长不无惋惜地说道,“从为全院整体考虑的角度出发,我正式通知你,暂时取消聘用你为副主任医师的决定。”
华羽文苦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了,院长。”
院长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然后说道:“不要太难过了,华医生,你以后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还是可以再次申请的,你那么优秀,下次机会一定很快就会来的。”
华羽文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淡淡地说道:“好的,院长,我知道了。”她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坐得十分麻木,竟然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迈不开脚步。
“我十一点半还有个会,”院长道,“你也先回去吧,你们科室里也忙。”
华羽文机械地回到病房,机械地套上她的白大褂。
正要开始工作,突然电话响了,是四川省心血管重症监护委员会的理事打来的,原来通知她下周的学术会主讲换人了,让她不用再准备演讲稿。对方的语气很客套,但是,华羽文听得出来,客套里面掺杂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同情和鄙夷。
回科室的路上,她发现,一路上,遇见的同事,认识的,或者是不认识的,还有病人或病人家属,都冲她指指点点的。
难道是……网上还有关于她的其它什么不好的消息?
晚上回家去上天涯查查,再说。还是先上班吧。
无论如何,她实在是太累了,从身体到大脑到心里的疲惫不堪,她再也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她的大脑,如今已经严重超负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