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张海林应邀把自行车,直接拐进了水林家的院子。燕青正在锅台前挥动铲子,水林则坐在院里一张四方桌前,抽着烟,样子很忧愁,象似在等他。桌上放了三道小菜,他面前还放着两瓶白酒,一盒香烟,火机,一旁的地上还放着一打啤酒。张海林一进门一眼就看到桌上,一盘满满的猪头肉,旁边还有几棵大葱,不知他是真饿了还是真馋了,顿时胃口大开,把自行车一推,直冲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我都饿死了。”水林见他进了大门说。
张海林没有回答,只是甩了下手,冲到了桌前,伸手抓起一把猪头肉,放进嘴里,又拿起一跟大葱,一口就下去了一大截,看他的样子,真是舒服真是爽……
“洗洗手吃,没人给你抢……你看你,哪有大人的样子呀。”水林一副大哥哥而关心、温和的声音。
张海林一边嚼一边回味的甩了甩手,回转身去洗手,才看清大嫂正在炒菜,因嘴里有物,只是玩笑的站直了身体,给她警了个礼。燕青开心而真诚的笑着,指了下一旁的水管。
“海林兄弟,你水林哥一从水泥厂回来,就一个劲唠叨你……”燕青笑着说。
张海林从心底里笑着,说:“大嫂,今天菜这么丰富,怎么,水林升官啦……”
“哼,那可不象升官的样!那个脸给驴叫一样,象似升官的样?!”燕青说着准备盛菜了。
张海林洗完了手,拿起了毛巾,说:“那是为何,总不会是两天没见我,想我了吧。”
“水泥厂要整合了,你不知道嘛。”水林冷静的说。
张海林听后有些诧异,看了看水林,又看了看燕青,说:“水泥厂整合关我啥事……我又主宰不了谁的命运。”说着把菜端了去。
水林早给他倒了一杯满满的白酒,足足有三两酒之多,他自己也满上了一杯,但已被他喝给了一大口,点了支烟,叹息的说:“唉,现在都乱套了…生产也进入了半停状态。”
张海林坐了下来,有些迟疑的样子,说:“噢,你不会因为这个,闷闷不乐吧。”
水林为难的皱着眉头,只是吸烟。
张海林回头看了看燕青,大声说:“大嫂,快来吃饭吧……忙了一天了。”
燕青真诚的笑着,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熄火去洗手了。
水林端起酒杯,给他碰了下杯,而后喝了一大半,愤愤不平的说:“现在,水泥厂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却波涛暗涌……”
“怎么讲……”张海林放下杯子,赶紧吃菜。
“请客的,送钱的送物的,到处都在托关系走门子……”水林若有所思。
张海林有些警觉了,问:“你什么意思……总不会让我给你跑门路去吧?”
水林象故意接话茬一样,说:“如果我真要你去找找关系,你给哥哥我办不!”
张海林象遇到了大难题一样,发了大愁了,自己端酒,喝了口闷酒,忧伤的说:“唉,水林哥呀……我真没法给你说……我是个犯错误的人,被贬职后,回老家来反省……你看看咱村子里,除了大队的干部,还有你们水泥厂的人,还有谁在村里,不都出外打工了嘛……我堂堂正正的一个大男人,二十多岁,猫在这里,我也不甘心呢……但又有什么办法,我也是天天给自己打气,给自己好心情……大哥,我们和山林、宏林从小一起长大,而今天,我们兄弟四人竟没有一个成器的……我弄了个几乎一无所有,宏林在一化工厂上班,也无所谓,山林是位教师吧,却领着人家的大闺女跑了,弄了个丢人又加现眼……现在除了你混了个主任干……唉,我也想开了大哥,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办,办得好好的…”
水林也动了感情,提起酒杯,一饮而进,放下酒杯,赶紧倒满,又端起来,忍着内心的情感,与他碰了碰酒杯,两人一饮而进了。
“好兄弟,好兄弟…”水林忍着内心强烈的苦涩的情感,说着。
“你们慢点喝……海林兄弟,赶快多吃菜。”燕青有些着急。
“哦,大嫂,我们又讲到了兄弟的伤心处了……不瞒你说大嫂,我们兄弟四人,从小干了许多别人不敢想的事……可现在,我们比人家差的实实在在太远了……我和四弟宏林两年没见了,和山林也有四五年没见了,谁知我刚回来见上面,他却又跑了,私奔了……大哥和宏林也有五年没见了吧,咳,这也是最悲哀的地方……再穷再富又有什么用,从小青梅竹马的兄弟都见不着面,联系也没有了……”张海林忧伤的喝了半杯酒,象回转神的又说:“哎,今天怎么说起这些了,不说了,不说了,水林,水泥厂整合什么事你说。”
水林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依然沉浸在悲哀的氛围中,他点了支烟,说:“是啊,兄弟们都跟着我丢人了,我前两年,直到今天也一直在幻想,如果我们四人一起干份小事业,哪怕养几头猪、羊,能够吃饱穿暖,也不失一种乐趣……在水泥厂混,整天见不到真人真事,还得请客送礼,有关系的人都敢长期不上班,你还没办法,大话都不敢说,你和厂领导走的太近了吧,人家骂你是干儿子,走远了,厂领导又不干了,总不能辛辛苦苦的干上了这个主任,让他给换了吧,原先李锋在的时候,那才叫昏天黑地,现在王厂长倒还可以,整了不人,可现在整合办的主任是陈强,就连一些工班长都揣着现金去找他,大水泥公司的工班长,一年能比普通工人多收入四五万那,象我这级就更厉害了,有一个安全员竟然拿着十万元直接扔给了他,请他到了大水泥公司那里,保举个副主任什么的,我一听,我的娘啊,这还是搞企业嘛,还真不如他娘的去打鱼捕狼。”水林压抑激动而深深的喘着气。
“怎么,陈强为难你了。”张海林皱着眉头。
水林摇了摇头,说:“这倒没有……到了那边他给我写了申请,我还是车间主任……他说,这是王春元镇长意见。”
“王镇长?”张海林有些吃惊,又说:“这倒很好,你还忧愁什么。”
“今天下午我去了我老表那……总共凑了五万块钱,想托你带给王镇长……”
“什么!!”张海林特别惊讶,打断了他的话,说:“水林!你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喝酒喝迷糊了!你这不是乱来嘛?!”
“海林!现在它就兴这个兄弟?!别迷了!你大哥在水泥厂确实有技术,我绝不亚于他任何一个研究生、大学生,可,他现在不来这一套,你有什么办法!有技术,他不用你,让没技术的人领着你干,出了事全部都是你的责任,让你干着急,气死你……”
“水林呀,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王镇长安排你,那是因为她认识你,知道你是老实人,又有过强的技术,也可能怕陈强私下里乱来,好坏不分,到了那边,让人家看笑话,还可能是王正康厂长、广平书记力荐你……你怎么不往好处想呢……哥哥呀,本来你还有些身价,要是把这五万块钱往王春元面前一送,你一文不值,我一文不值……大哥,陈强这小子不是傻蛋,也可能考虑到我们和刘荣的关系,他磨叽不开,想通过你赢得刘荣的好评,他现在正追求刘荣……大哥,这王春元什么人,风头正盛,县、市两级政府的大红人,岗店镇经济搞得那么红火,她始终在经济、做人方面,干干净净……就象童乡长,她不是拿自己的钱为百姓办过实事嘛……这些年轻的干部,特别是风头正旺的干部,她肯定会做一些正义十足的事情,她们要的名声、口碑、成绩……再多的钱、物在她们眼里不会稀罕,她们追求的是一番大事业,你让我把钱送给她,我觉得,根本不妥……”
水林象清醒了许多,说:“那,兄弟,你说这该怎么办啊。”
“现在不是还没整合到一起嘛,你静观其变,什么也别管别问,一心干好本职工作……今天下午听乡政府办公室的人说,人家水泥公司根本不想要咱这个小厂子……就是白给人家,人家也不会稀罕……大哥,你怎么变得搁不下事了呢。”
“唉,说不清呀兄弟……干得好好的,碰,不让干了,人家会笑话没本事……唉…”水林为难且苦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