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母亲一门心思都放在让孩子读书这件事上。先是打扫那间祖屋,公婆去世后房间一直空着,每年只清理一次,现在又落满了灰尘。擦洗了好几遍,然后才打开书箱子,果然有一套武学典籍藏在夹层中。这套典籍共三册,除了上册有插图和各种标识,其它两册都没有,翻了几页,内容艰深难懂。本来这两本也一同摆到书架上了,想了想觉得不妥,又放回箱子里,然后上了锁。
被挑选出来的除了这一本是专讲习武的,其它均是少儿启蒙书,看上去还很新,纸张没卷角。——麦喜芽知道这是老人家当初为快出世的孙子准备的。还有一本很老旧的书,灰色的封面,纸张已泛黄,书名“启示录”。这是老爷子最常翻读的一本书。常见他一边读,还不时地在字里行间圈圈点点,或是划上一条条杆杆,或在空白处写下长短不等的批注。这些标记有些已经模糊不清,有些依然清晰可辩。麦喜芽把这些书一一摆在书架上。书架虽已陈旧但还完好,擦拭之后还跟当年一样。此时此刻,赌物思人,不禁泪流满面。在悲伤的情绪中沉浸了一会,麦喜芽揩开了脸上的泪水,把两个孩子唤进屋里,交代他俩以后要多花些时间用来学习,先由我来教,也要多请教别人……
就这样,差不多八、九岁的时候,兄妹俩开始接受启蒙教育,识字、念书,也学些武学基本功。
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间小小书屋中度过的,日子久了难免枯燥乏味。有时书读不下去了,索罗塔就带着刹惹到附近玩玩。屋子后面不远处有个“秘密花园”,所谓的秘密花园原本就是一座被四面小山坡围成的一块空地。这里环境幽静少有人来,只是杂草丛生,乱石垒垒,行走时要很小心。兄妹俩看上了这个地方,经过几天整理,整出了一块属于自己的乐园。虽然空间不大,却让他们每天陶醉其中。
两人一块练功学习,累了,就靠在小斜坡上头对着头张开四肢,摆成两个“大”字,眼睛眯成一条线仰望天空,口中发出朗朗的读书声。念着、念着,有时就沉入了梦境。刹惹经常梦见自己置身在窗明几净的学堂,手捧着崭新的课本,跟着慈眉善目的老先生诵读经文。等妹妹醒后,索罗塔就故意装模作样学她的梦话,叫她小夫子,说完转身就跑。刹惹知道哥哥这么说只是有意调侃,也想抓住这个机会向哥哥撒撒娇,就装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向哥哥追去。
和大多数的小孩一样,兄妹俩对一切未知的事物都充满了好奇。蓝天白云下,两人瘦小的身影经常穿梭在树林里、破庙屋、草丛中、小溪边,采野果、捉蟋蟀、模鱼儿,有时还去捕捉鸟雀、山兔。等到玩够了,太阳也快下山了,才急忙赶回原处,把藏放在洞穴中的书本和练功用的器具取出来,然后一起回家。
兄妹俩整天行影不离让人觉得很奇怪。尤其是刹惹,人们对她身世的猜疑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有人说麦喜芽怀孕的时候肚子很小,怎么看都不像生双胞胎的母亲;有的说当初麦喜芽分娩时,有一个不明身份的人抱着一团东西进入房内把孩子换走了,也有人说其中有一个孩子是别人寄养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各种传言伴随着刹惹一年年长大。这孩子个头较小,肌肤雪一样白,白的耀眼,一双眼睛闪着灵光,特有神采,确实与众不同。如果把她比作童话故事中的白雪公主,应该说恰如其分,一点也不为过。
然而就有那么一些人心怀叵测,总喜欢搬弄是非,制造事端。有些小孩听了他们的恶言恶语就信以为真,跟着起哄。什么灾星下凡啦,什么恶魔转世啦,什么孽种、妖精啦,等等。每当有人这样污蔑刹惹,麦喜芽便一本正经地发出警告:“失落之塔地下第十八层住着一个无比凶恶的妖魔,如果谁还敢这样胡说,它就会跑出来吃掉你们!”被麦喜芽这么一吓,那些顽童就再也不敢这么说了。
也难怪别人会有这样的猜疑,较于同龄的孩子,兄妹俩的体型都显得有些瘦小。相比之下哥哥凸起的肌肉、结实的身板披上一套翡翠套装,还有少许当年他们父亲的身影,而妹妹刹惹虽说是女儿之身但她全身雪白的肌肤,婀娜的身段,确实完全和粗犷豪迈的战士气质不相符合。
刹惹从小就不合群,比较孤僻,不大讨人喜欢。她很少主动与人说话,除了哥哥,即使和母亲在一起也少言寡语。女儿这么娇弱消瘦,又这么自闭沉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母亲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却不知如何是好,是自己平时太忙照顾得不够周全,还是真的像流浪道士说的那样“得了一种天生的怪病”?
刹惹知道,在许多人眼里,自己就象一个“怪物”;但她并不明白,至少并不完全明白,自己究竟怪在哪里?何怪之有?她承认自己与别人不大一样,喜欢我行我素、独来独往,这一点完全是天性使然,跟常人有何相干?要怪就让你们怪去吧,我无所谓。“怪物”?谁是怪物?你们才是呢?一群嚼舌头、无事生非的怪物,一群当面像人、背后像鬼的怪物……我就我行我素,我就独来独往,我就不拿正眼瞧你,怎么啦?气死你!我有哥哥,只要哥哥对我好就够了。
在索罗塔眼中,妹妹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恰恰相反,她的聪明、可爱远远超过了其它女孩。不错,她在别人面前是很矜持、拘谨,不苟言笑,但只要和自己在一起便会敞开心扉无话不说。在刹惹心中只要有哥哥,所谓的朋友都不重要了。有时候索罗塔会问刹惹为什么不喜欢和别的小朋友在一起,刹惹的回答只有一句:“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哥哥一个。”听完这话索罗塔虽不甚解,但却很开心的对刹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