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大家才亲眼看见孙小米是怎么消灭辣油的——她把辣油全都浇到饭上,然后就着清淡的素菜吃了起来。见她有滋有味的模样,杨峥效仿着,却发现那真是美味至极,并极力地向别的人推荐如此吃法,可是当大伙儿见他俩辣得眼泪直流的情景,都避而远之,不过他们却吃得非常开心。
难得与龚越坐一桌的童晓蓓,见他瞅着杨孙二人此番景象还笑了,不自觉中徒增了许多好奇心,她问道:“像他们那么吃,你吃得来么?”
龚越含蓄地摇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岳珊珊见童晓蓓有些尴尬,便解释道:“龚越吃不来辣的!”
“你怎么知道?”徐冰听了就立刻反问了岳珊珊。
岳珊珊一听,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张扬了,便看了看龚越的菜盘,说:“你看他选的菜,没一个是放辣的。”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你看孙小米平时选菜,要辣的吗!现在吃得还这么生猛!”
龚越往孙小米那个方向看了看,却被周泽宪挡住了视线,正巧,他也有话要说呢。只见他转过充满恐惧的脸,对大家说:“贵州人的辣椒拌饭,见过没!”说毕,指了指孙小米,而大家所见的,倒是杨峥吃得更地道。
继而,周泽宪转向龚越,问道:“对了,上次催泪档访谈,蒋师给杨峥和孙小米带饭,大家都不知道孙小米爱吃什么,你说她不喜欢鸡蛋,不喜欢鸡肉,不喜欢辣椒。怎么她现在吃得这么开心啊。”
龚越听罢,看着周泽宪不知如何解释。岳珊珊见状,笑着解释说:“我们小米就喜欢家乡的口味。这里的她看不上!”
“对,我们这里的辣椒比起她们那里的,口味太淡了,这下吃了才知道什么是重口味!”杨峥笑着吃完了辣椒拌饭,而孙小米却剩下许多吃不掉了。
见大家把话头岔开去,龚越自然而然地又默不吱声了。
回到教室,秦睿、孙小米、杨峥三人一起聊天;蒋金国、徐冰、岳珊珊三人聚一桌;郝括奇、叶馨、周泽宪、薛菁等又在一起开始玩起了飞行棋。童晓蓓见龚越落单了,感觉自己的境遇与他有几分相像,便凑过去和他交流,这才发现,他本人并不如平日看上去那般冷淡。在得知他原来也是人文学院的信息后,她与他更是亲近了不少。就像当初孙小米知道周泽宪也到过她家乡一般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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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秦睿嚷着要买水果,大家只好陪行。不过憋屈了大半天的龚越终于还是抽身离开了,童晓蓓见状,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跟着那群人,只好与龚越结伴而行了。
“你不买水果?”龚越问道。
“上次从家里带过来的还没吃完呢。”
“哦,忘记你上次回过家了。”
童晓蓓笑了笑,说:“你好像也是整个假期都没回家哦?”
“嗯!”
“不想家?”
“先考研吧!”
童晓蓓点点头,说:“像孙小米那样,考研为先,梦想至上?”
龚越警惕地看童晓蓓一眼,终于还是说道:“或许吧。”
童晓蓓见他的紧张透露了他再也无法隐藏的秘密,她问道:“你怎么了?提到她你总是怪怪的。好像没什么话好说,又好像有千言万语都道不尽似的。”说完,她只能以笑来掩饰自己挖掘别人私密的好奇。说穿了,这就是掩饰自己的八卦!
笑声结束,却没听到龚越的回答,回想着曾有一次在梦中因自己究竟要挖孙小米的秘密而被他数落的情景,童晓蓓此刻仍然心有余悸。那句“你听起来,并不像你看起来那样”,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道不尽的话?没有!倒是想要说的话被中止了而已!”龚越文绉绉的回答,让童晓蓓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也可能是接触少的缘故,她倒觉得龚越比杨峥更难懂了。
“想说的话?”童晓蓓问道:“对孙小米的?”她原本没想着要答案的,却在黑暗中见着龚越点了点头。便再次刺探,说:“陈述句?”在她心中,想要倾诉的话无外是如韦宇那般叨叨不停的汇报——乏味的陈述句,单调的语气。只是想想,她就觉得不喜欢了,心想:那还是不要说了。
谁知龚越难得的目光交流中,亮出两道光,有神的眼睛配上坚定的语气,回答是:“不!是问句!”
“想要问个明白?”童晓蓓各自揣度着,以为龚越一心介意着孙小米与杨峥的过密接触。
“对!”龚越的肯定回答让她更加自信起来,她说:“其实没必要非得问个明白,眼见为实,还需要揣测吗?”
可是龚越却摇头说:“眼见的,不一定为实!就算是亲身经历在其中,也不一定就是事实!”
见童晓蓓不懂了,他接着说:“甚至就算你得到了,也不能明白!”
“那不打算说了?”童晓蓓必须要自知,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龚越倒也不理会童晓蓓这句激将的话,自顾着说:“从一开始,我是清楚的;渐渐地,糊涂了,越来越糊涂!终于在看不清了之后,我害怕地逃开了。逃走!比我臆想中的顺利许多!干净利落得,感觉那曾不顾一切的热情都只是黄粱一梦。不甘却又不敢!于是我远远地望着,或是回忆,或是现实。渐渐地,清醒了,越来越清醒!终于在看开了之后,我才勇敢地杵在她面前,却没想到她会如此践踏!”
见着龚越越讲越激动,童晓蓓打断了,问道:“她?是谁?”
龚越看了看童晓蓓,说:“谁最无视我的存在?”
童晓蓓想了想,反正对于自己到西四楼之前的西四楼成员的事她是不知道的,也不便说什么,即使见着一些苗头,也不能够捕风捉影,便安慰他说:“你想多了!在教室里,你很安静,很低调,少有人注意到你很正常!我也是呀!”
“不!即使那个教室里所有人都注意不到我,她也一定知道我的存在!”龚越激动地说:“因为我的存在让她感觉到不舒服!她别扭,所以找了杨峥,所以找了秦睿!他们不过是她用来作为我与她之间的挡箭牌而已。”
龚越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他所指的那个“她”已经明昭了。
“她很会利用人,就像当初利用我来排遣她对哥哥的思慕一样!”说着,龚越竟有些哽咽,可是他仍旧继续,“可恶吗?可恶的人到底是她?还是我?我只是害怕受伤,所以退却了,她却怪我负了她!我只是怕,有一天,若是失去了她,我会没有理想!所以我早早地退出了!结果她却什么事也没有似的,立刻整装着立志考研了。考B校啊!B校!”
“那是你们约定一起考的学校?”
“不!是我肯定不会去考的学校!”
“为什么?”
“因为以我们的本科出身,在那样的学校会被歧视的!”
“那你还是在意她!”
“在意?说不上!各自的梦想没有交点!我只是讨厌她如利用我那般利用杨峥!”
“怎么说?我不懂!”
龚越长长叹了口气,说:“催泪档访谈那天你不在,她发病了,杨峥掏了心地对她好。”
听了这个,童晓蓓心里也不开心了。龚越笑道:“你知道她为什么又生病了吗?因为她与他通电话了!那个人又让她伤心了!曾经是我误打误撞地在那人刺激她的时候进入了她的生活,现在是杨峥!他却傻傻地,明明清醒着,还要搅进去!”
“杨峥知道什么!”
“知道孙小米有过我!”
“什么?”原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当龚越自己亲口说出来时,她禁不住还是感到非常惊讶。
“他不该在我在场的时候,还对她那么好!”龚越埋怨起来。
“你究竟不是在意杨峥会被孙小米利用!”
“我干嘛在意那个?”龚越觉得童晓蓓说得莫名奇怪,继续解释着:“他要对她如何,干我什么关系!教室里的人没几个不知道我和她的事,杨峥那么做,是明摆着给我难堪!”
童晓蓓见着氛围不对了,摇晃着龚越,却发现自己到先晕乎起来。避过一阵眩晕感,她满心恶心地蹬踏着,身体迷迷糊糊地向大脑发出受凉的信号。她昏昏沉沉地拉过被子裹好,一阵剧烈的头痛与眼胀的感觉,再次将她深深地拽进了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