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的离去,让安静掩埋了教室里剩下的人。他们各自学习着,风平浪静却也心潮澎湃。谁会最先按捺不住寂寞?龚童孙三人好似在进行着一场较量。终于,仿佛一道电流刺激了身体一般,酥麻的颤动带着心脏的不规律弹跳,让孙小米从一开始就横下心来拒绝——
“回去吧?”龚越收拾好东西叫道。
没人理会,于是他又说了一遍:“童晓蓓,走不走?”
这点名带姓的邀请无外就是告诉孙小米,“你继续学吧。没人愿意将就你!”经过这番理解,孙小米嘲笑着自己竟还如此高看自己在龚越心中的地位。正当她将这不自知的误会转为记笔记的速度时,却听见童晓蓓回答道:“你先走吧。我与小米一起回去!”
“真痛快!”孙小米的心高呼着,感激着童晓蓓这如同甩了龚越一记耳光的举动。
龚越离开后,童晓蓓就自己活动开来。她先走到后面,查看了每一个人的书桌,突然问道:“小米啊?岳珊珊的书怎么这么少了?不考了吗?”
“没!回家实习了,带些书回去复习来着。”
接着又听童晓蓓问道:“方敏不来了吗?”
“应该是的!现在实习开始忙了,每天都早出晚归呢!”
“她不考研了吗?”
“不知道!最近总听她抱怨说太忙了,根本挤不出时间看书。”
“那是必须的!我同学她们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童晓蓓笑着走到前面的小黑板前,拿起一只粉笔在上面涂涂画画,过了一会儿接着说:“这黑板,空了一阵子了!”
“不过还是将所有单词都抄写过的。”孙小米抬头看着黑板,却见童晓蓓在其上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字“厦门”!
童晓蓓见孙小米眯缝了眼睛,看得非常认真,便笑问她说:“一个美丽的城市,去过没?”
孙小米莞尔一笑,点点头表示去过。
童晓蓓立刻来了精神,转身换了根颜色的粉笔,继续将“厦门”二字描粗、描大。
“那次去,只记得海面没我想象中的开阔,不过的确很蓝,跟天一样蓝。非常漂亮。”孙小米合上书本走到童晓蓓身边,也拿起一只粉笔,在旁边画上了热带植物。
童晓蓓呆呆地看着她熟练的笔法,又打量了她认真的神情,轻声问道:“小米啊?在厦门可见过什么有趣的,或是有意义的事?”
孙小米认真地画着假槟榔,接着又画了蒲葵,然后自顾着笑了起来说:“有趣的事?哈哈,就是被人夹着上了轮渡,没有扶手你也不会倒!那人多得,即使踩在别人脚上都嫌挤!”
童晓蓓看着她清秀的侧脸与淡然的微笑,见她又另起了笔头画了别的东西。还没等她细问,孙小米就一边画着一边介绍说:“这是美人树,这是变叶木”童晓蓓见她单一不变的绘画手法,也看腻了,竟不知怎地有些暴躁起来,说:“这些我都见过!画些我没见过的!”
于是孙小米就在黑板上画了一列火车。童晓蓓正欲拿起黑板檫擦去,却又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呆愣在孙小米身边。
“其实每次的车程中发生的事情都不一样,要不给你画画我在厦门的车程?”
“有十九小时呢?你要画多少?”童晓蓓笑着,擦掉了之前黑板上的所有东西,好让孙小米尽可能地发展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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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米拿起粉笔画了起来,说:“就画我的返程好了,从厦门回来的事,我本人觉得很离奇,很有趣,真的就像画一样。”
童晓蓓点头默允了。看着她画的第一幅,便惊讶地问道:“一个人?”
孙小米笑道:“一个人的旅行!感觉不错。”她始终没有停下画笔,继续画着。
“然后有人送你去了车站?”
“我希望是那样,不过是我一个人进了候车室。”
童晓蓓点点头,好似教室里还有别人一样,凑到孙小米耳边轻声问道:“希望是谁?”
孙小米立刻将笔退了回来,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易池阳”。
童晓蓓看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感到非常诧异,心想:“呀,不是西四楼的人啊!那又会是谁呢?”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多想,孙小米又完成了一幅画,让童晓蓓更感惊喜连连,应接不暇起来。
“他没送你上车,而是已经在车上等你了?”童晓蓓看着孙小米笔下的两个人,惊叫了起来。心想:怎么这么传奇,这样的惊喜只是舞台上的桥段而已。
孙小米笑了,摇摇头,说:“不是他!只是坐我旁边的普通乘客而已。”说毕,她就擦掉了那个名字。
“车开了!”
“我就睡着了!”
童晓蓓笑了起来,说:“呵,还真像个小孩子!有没有听说小孩子有的三个通病?其一,出门前要撒尿;其二,出门后要喝水;其三,上车就睡觉。”
“哈哈,那还真是了!”孙小米接着画,童晓蓓睁大了眼睛,指着相互倚靠的两人,疑惑地问道:“你们就这么靠着睡啦?你们真的是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还没说过话呢!”
童晓蓓拍拍孙小米的后背,连连为她的“开放”叹服。
“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小妹,我想上个厕所。’”孙小米笑着补充道:“用手把我的头抬起来说的。”
童晓蓓听着,越发觉得刺激起来,说:“你呢?当时的反应是什么?”
“抱歉!让他上厕所呗!”孙小米笑了起来,“然后倒向另一边继续睡!”
“哇,你这定力,看样子不只是对学习这么执着啊!”童晓蓓笑道。
孙小米点点头,又画了起来。一边画,一边说:“我尽量注意着别让自己的头靠到他肩上去。”
“那是得注意了!”童晓蓓看着,她仍旧画着两人相互依靠的图,又犯了糊涂。孙小米见状,解释说:“结果他主动把我的头扒了过去,靠在他肩上。当时并没有睡着,因为头部的剧痛!可是之后便睡得死死的,因靠在他肩上,被他的肩骨抵着而将痛感缓和了不少,就睡着了。”
“他没再上过厕所了吗?”童晓蓓笑道。
“他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是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呢!”孙小米画着不禁也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感觉挺像哥哥的。”
“你可小心别受骗啊!”
“没事!厦门玩了一圈,那时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我无所谓。”孙小米叹了口气,笑道。
童晓蓓听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娇小又清秀的女生,她没想到她竟会有如此不羁的一面——面对身无分文窘境的坦然,倚靠着陌生男子睡觉的豁然,忍着身体的不适也要游荡着玩耍真不敢相信是眼前这个文静的小女生能做的事。当孙小米的流浪者气质被童晓蓓发现时,她最初的神秘光环更加重了,瞬间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更加飘渺与遥不可及起来。“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我也会如此着迷!”童晓蓓心想着,看着她隽秀的笑容,也如了迷,因为此时她的笔尖下勾勒出了女孩的头枕着男人放在腿上的公文包。
“病重了,睡得太沉!什么时候成了这样我都不知道。”孙小米不好意思地回头看了童晓蓓笑笑。这让童晓蓓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整个过程,”孙小米用手从第一幅画知道最后一幅,说:“我们所说的话只是他最开始提出的如厕请求而已。”
童晓蓓睁大了眼睛,吞吞吐吐地说:“整个过程?十九个小时?”
孙小米嘴角微微上扬,坏坏地将目光投到了黑板最上方的空白处,笑道:“那也不算!最后一个小时,我和他交换了姓名!他说他叫”接着她就将那人的名字写在了黑板的最顶头。
童晓蓓仰着头,看着孙小米的笔顺,直到她写好后,挪开了身体,她惊愕地念道:“韦宇!”
孙小米点点头,眯弯了眼睛,笑容灿烂地说:“对,像哥哥一样的人!他叫韦宇,名字简单也好记呢!”
“韦宇?”童晓蓓几乎咆哮了起来。
“怎么了?你怎么了?”孙小米立刻走到童晓蓓身边,摇晃着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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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晓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孙小米的声音仍在耳畔。童晓蓓如同抽搐一般,扯了一下,弹了起来,惊惶地看着黑板,上面空空的,连一个字都没有。回过神来后,她才又听见孙小米说:“我们回去吧。你看着看着就趴下睡去了。我刚完成今天的任务,所以现在才叫醒你。”
童晓蓓听闻她这么说,先是扭头看向了龚越的方向。孙小米起身收拾着东西,给惊魂未定的童晓蓓解释说:“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他早走了。”
于是两人才管了门窗、电灯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