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长安 孤标傲世偕谁隐(6)

作者 : 快雪时情

容若深吸一口气,菊花特有的馥郁又冷冽的香气扑鼻而来。

薛适之笑道:“刚才听说是王爷来了,我出去迎接王爷,就命人在这菊园的亭子里备下了酒水。王爷赏花,没有美酒可怎么行呢?只是我这酒不及宫中的醇厚就是了。”

李纬笑道:“适之倒是个有心人。”

薛适之看了看容若,又看了看李纬:“我就不在这里叨扰王爷赏花饮酒的清兴了。如果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就命人来叫我就是。”

李纬颔首:“适之自己去忙便是。我也没有什么事,就在这里喝上几杯。”

李纬一手执杯,另一只手随意指点:“那一株是绿牡丹,那一株是墨荷。哦,还有一株红衣绿裳。这株凤凰振羽,你看可不是恰如凤凰的七彩羽毛熠熠发光一般?那边的是黄石公,果然又与别的不同。居然还有西湖柳月,整个长安城怕也找不出第二株来了。”

容若细细看过去,果然各有各的风姿,各有各的神韵,虽然姹紫嫣红,但是都不掩临风斗霜的异样精神,只觉得艳媚中别有傲然风骨,不觉点头叹道:“‘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蛰病可相思?’雅园的菊花,果然是名不虚传。”

李纬眉毛一扬:“好句子,不过孤清了些。”他又放下酒杯:“容若,按理说,你这样年少韶华也不该有这样出尘避世的意思。”

容若望着满园的菊花,低声道:“你不也一样吗?身为天潢贵胄,却也不热衷于权势名位,你就没有避世的想法?”

李纬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唇边一丝淡淡的笑意:“我?容若,你太高看我了。我是不热衷于权势,也不想绞尽脑汁登上那个最高的位子,可是我也没超月兑到能抛弃所有的份上。很多人,还都在指望着我。即使我不去争什么,只是这样维持着现在的地位,对于他们来说,也足够了。所以我不能退,即使我觉得很烦很累,也只能坚持下去,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听李纬如此说,容若默然半晌,想起以前他所说的关于他的母亲故太子妃萧氏、关于萧家的种种,终于叹了口气:“我明白。我以前听人说过,每个人身上都有一副枷锁,都是挣不月兑甩不掉的,就算没有人逼他,他也将自己锁住,身不由己。”

李纬一怔:“枷锁?”随即明白过来,苦笑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有我的枷锁。可谁又能例外呢?”

李纬摇了摇头,又笑了笑,看向容若:“容若,皇上和皇后已经下旨册立我表妹萧婉儿为广陵王侧妃了,下个月初十迎娶,不日就将下聘。”

容若心头一震,想起当日皇宫中秋夜宴上见过的那个温婉的少女,又想起广陵王李纯……心头不由得百转千回,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为什么告诉我?”

李纬望着她,眼神还是一般的沉静无波:“没什么原因,只不过觉得你应该知道而已。”

容若低声道:“我又有什么必要知道呢。”

李纬也不回答。两个人各怀心思,一时间亭子里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李纬执起酒壶,将自己和容若的杯子都斟满,笑道:“咱们应该聊些别的吧?面对良辰美景,怎么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容若打点起精神,笑道:“说得是。这里的菊花确实都是罕见的异种,今儿天气也好,可不就是古人说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吗?”

李纬抿了口酒,道:“适之确实在这花上面下了不少功夫。你净夸他这菊园里的菊花好,却不知他还有个梅园,种的梅花也是难得一见的品种。”

容若刻意把心思都放在眼前的花朵景物上,听李纬这样说,不由得笑道:“这倒没听人说过。王爷可也是梅园的常客了?”

“每年冬天第一场落雪,我都会来这里赏梅。”

容若拊掌笑道:“雪暮赏梅,红袖添香,王爷果然风雅得紧。”

李纬摇了摇头:“我每次都是一个人来。温一壶酒,再泡一壶茶,靠在窗边,什么都不用做,甚至连眼睛都不用睁开,闻着似有似无的梅香,听着雪落在梅枝上的声音,这么坐上一天,任何事都可以抛在脑后。”

李纬淡淡地说着,淡淡的笑容里全然没有孤清寂寞之意,只是一如既往地高远悠然。

容若望着他,眼前仿佛浮现这位贵介公子独自一人坐在窗下,窗外疏影横斜水自清浅,暗香浮动月正黄昏,窗内却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仿佛一个韵格天成的世界。

想到这里,容若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动起来。

李纬抬眼看着她,似有心似无意地问道:“容若,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咱们再来一起赏梅如何?”

容若的情绪还沉浸在那如诗如画一般的境界里,月兑口答道:“好啊,踏雪寻梅,有意思得很。”

李纬没有再说什么,眼中闪动着点点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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