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纯一怔:“走了?你说武姑娘?她去了哪里?”
琳琅讶异地道:“大哥,你不知道?”随后又恍然大悟:“对了,你一直在广陵王府里养伤,难怪呢。武姐姐和那回纥的朵丽公主一起去了漠北草原。”
李纯怔了半晌,猛然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在你受伤之后不久啊。因为你受伤,怀信可汗深感愧疚,没几天也向皇上辞行了。不过我听皇后娘娘说,因为你是由于那回纥的阿库页王子而受伤的,皇后娘娘怕你烦心着恼,所以和皇上商量了,回纥使节团离开长安也没告诉你。”
李纯喃喃地道:“她,为何非要去回纥不可?”
琳琅道:“武姐姐来向我辞行的时候,我也这样问她来着。武姐姐说,只有在草原上,才有最高远的天,最洁白的云,最单纯的人心,最灿烂的笑容。她还说,她不光是去回纥,还要去西域,走一遍玄奘当年取经时走过的路。唉,武姐姐从来就不是个普通的女子,她这样的人,这长安城原是留不住她的。”
听着琳琅的话,仿佛有一根尖针猛然刺入了李纯的心,他要深深地吸一口气,才能减轻痛楚:“难道没有人挽留她吗?”
琳琅撅了撅嘴:“我是挽留了,可是武姐姐只是模了模我的头发,笑了笑。我就知道无论我怎么留,终究还是留不住她的。皇后娘娘后来知道了,也怔了半天,说了句:‘这孩子……’也就没再说下去。话说回来,武姐姐又不是宫里的人,也没什么定下来的名分,武大人和武夫人要是不管,谁又能留得住她呢?”
李纯垂下头,好半天才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原本,是有人能留得住的……”
“你是说二哥吗?我后来也问过二哥,二哥却也像武姐姐那样模了模我的头发,笑着说:‘如果这世上有需要开口挽留才能留得下的,那么不开口挽留,一定也留得下。’二哥虽然是笑着的,可却笑得让我心里难过。”
琳琅又看了看李纯的神色:“大哥,你究竟怎么了?变得这样怪怪的?”
李纯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没怎么,只是有些累了。”
琳琅关心地道:“大哥,我看你的伤势还是没全好,你还是先回广陵王府休养吧,等你大好了再进宫来陪我说话。”
李纯点了点头,哑声道:“好,我也确实该出宫了。”
离开承玉殿,李纯向宫外走去。可是不知怎地,走着走着却偏离了宫门的方向。等到他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山坡上的凉亭中了。
李纯手抚栏杆,心中无限苦涩。在这里,他曾经和容若唇枪舌剑,最后拂袖而去,容若还因此摔了一只茶杯。也是在这里,他们曾经讨论琳琅的情感归属,她说出宁愿不快活,也要真的心意。
这一切,仿佛昨天,又恍如隔世。
也不知站了多久,李纯长叹一声,走出凉亭,沿着山坡往下走,又漫无边际地沿着太液池往宫外走去。迎面却碰上洋川王李纬。
李纬依例向李纯行过礼。
李纯看着他,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留住她?”
这一句话没头没脑,可是李纬却完全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李纬脸上的淡远闲适的笑容依然,可是不知怎么,却多了一丝苦涩的味道:“能留的住吗?即使留得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就像有些时候有些人,明明能留住她的心,却偏偏留不住她的人。”
李纯望着这个弟弟,李纬也回望着他。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从来也未曾亲厚过,可是在这一刻,却分明觉得,他明白他,而他也明白他。
李纯慢慢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他不再说什么,一路向宫门走去,将燕舞莺歌,落英缤纷的大好春光留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