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不由得问道:“为何拜相的不是王叔文或者王伾,反而是韦执谊呢?”
武元衡道:“王叔文和王伾原本都是东宫侍读,以棋艺书法蒙皇上喜欢,声望地位哪里能够得上登阁拜相呢?倒是韦执谊,他本来是杜黄裳的女婿,也算是世家子弟,在朝中也颇有资历,只怕也是王叔文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了。”
容若深深叹了口气。这朝堂之上的人事变迁,牵涉之深之广之复杂,实在是令人心寒齿冷。她也无意知道太多这其中的纠葛。
“爹爹您这段时间可还好?”
武元衡笑道:“我又不攀附什么人,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而已。无论是谁得势,谁失势,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老样子罢了。”
听父亲这样说,容若倒是放心下来。还想问问自己一路上心中所系的那些人,却又觉得这样向父亲询问,多有不便,想了想,也只问道:“爹爹,你可知道现在邵阳郡主在宫中又过得怎样呢?”
武元衡知道女儿素来和邵阳郡主交好,询问琳琅的近况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自己却实在并不怎么知道,所以只得摇了摇头:“王皇后娘娘因为心伤先帝驾崩,开始是执意守灵,现在已经离开大明宫,移居兴庆宫了,而且立誓要为先皇吃斋念佛诵经超度,再不问外事。而邵阳郡主,在皇上登基后已经是公主身分,据说还是居住在大明宫承玉殿。”
容若想起琳琅的性情,从前被德宗天子和王皇后视如珍宝,现在突然经历如此变故,独自留在宫中,还不知是怎样的情形。左思右想,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她立定心意,明日一早第一要做的事便是进宫去见琳琅。
容若一进承玉殿,便发觉这殿中和以往她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
以前每次她来,都觉得承玉殿布置得十分舒适,夏日里有盛着冰的水晶盆带来丝丝凉意,秋日里有玛瑙盘置着新掐下来的桂花蕊代替熏香,冬日火盆里笼着的炭都是香木的,春日里更是珍贵盆景花卉不绝。
可这次她来,一进殿便觉得阴凉沁骨,和外面冰天雪地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容若皱了皱眉头,继续往里走。只见琳琅正坐在窗下,神情怔忡,眼神漫无目的地落在窗外。
容若叫了一声:“琳琅。”
琳琅慢慢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容若脸上,刚开始似乎还在出神,虽然眼睛里看到了,但是并没有真的意识到怎么回事。然后脸上才渐渐现出惊喜和不置信的神情。
她站起身来,叫道:“武姐姐?武姐姐!你回来了!”
容若快走上前:“是啊,我是昨天回到长安的。”
容若握住琳琅的手,触手处只觉得冰凉。再细看琳琅脸上,数个月不见,竟然憔悴许多,原来有的少女的娇憨活泼,剩下的只是淡淡的影子。从前琳琅总是略带丰腴,脸庞鼓鼓的,带点儿婴儿肥,可是现在两颊都已消瘦下去。
容若心痛不已,问道:“你这可是怎么了?瘦得这样厉害。”
容若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琳琅“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容若叹了口气,将琳琅搂在怀里,柔声道:“别哭别哭,我回来了,有什么事咱们慢慢商量。”
琳琅哭得更加大声,容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过了好久,琳琅才渐渐止住哭声。
容若拉着她走到椅子旁,两人一起坐下,容若才问道:“怎么了?好好跟我说说。”
琳琅抬起眼睛,眼中还泛着泪光,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武姐姐,皇祖父他驾崩了。”
容若点了点头:“我在路上就听说了。伤心归伤心,不过琳琅你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总要节哀顺变。”
琳琅低下头:“皇后娘娘也离开了我。”
容若叹道:“太后娘娘心伤先皇,也是有的。不过等过些日子,太后娘娘心情好了些,你去兴庆宫看她,不也一样能见面吗?你还是该看开一点。”
琳琅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