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抬起头,向容若道:“武姐姐,你可是觉得我水性杨花?去年是上元节见了沈翚一面,便一心向着他。这位王学士,我也只是见了一面,便又这样。”
容若连忙摇头道:“我怎么会那样想?沈翚此人,不提也罢。王学士,我却也见过,自然有他的胸怀风骨,令人心折之处。”
琳琅轻轻吁了一口气:“他为人风骨如何,我却不知道。我只知道,在我这样落魄的时候,他也不曾对我另眼看待,而是温柔地对我,随和地对我笑,想出一切话题来陪着我说话,陪我在太液池边坐了一下午。我后来才知道,他是父皇最信任的大臣,担当着重任,一天中不知道有多少要紧的事等着他去办,可是他却愿意在我的身上花这些时间。”
听琳琅如此轻声诉说,容若心中不由得也生出几分感动,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琳琅望着她,嘴角绽出一朵微笑:“武姐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明白。”
琳琅又把头扭开去,低声道:“本来那时,沈翚他……我只觉得心灰意冷,恨不得立刻把头发剪了出家去,却又觉得为了这样一个人,实在是不值得。”
容若将握住的琳琅的手紧了一紧:“当然是不值得的。琳琅你以后完全不用再想起这个人。”
琳琅又道:“以前,和沈……在一起的时候,我只觉得快乐开心。可是和王学士在太液池边聊天的时候,虽然天气寒冷,我却觉得十分温暖,即使再冷也不怕。”
容若望着琳琅,叹道:“琳琅,你长大了。”
琳琅笑得又是温柔又是怅然:“经过这么多事,谁还能不成长呢?我以前仗着有先皇和太后娘娘的宠爱,性子娇纵,却直到现在才觉得。以后,我有的也不过是自己,正该好好想想自己应该怎样做。”
听她这样说,看见她这样的笑容,容若不免有些心酸,张了张口,却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一刻,容若深切地觉得,当年那个天真爽朗,娇憨无邪的邵阳郡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眼前的是一个全新的李琳琅。
容若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
容若离开宫门,心中想的却全是琳琅的事。正在沉思间,耳边突然传来阵阵喧哗声,抬头一望,却看见长安街头熙熙攘攘,人人欢欣雀跃,交头接耳,
容若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下得马来,问路边的一名老者:“老丈,请问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大家都这样高兴?”
那老丈笑呵呵地道:“姑娘还不知道吧?今天皇上发布了大赦令,在大赦之外,又停征了诸般杂税。而且还不止如此呢!皇上在诏书中明文禁止宫市,还罢除五坊。姑娘你说说看,这还不值得咱们长安百姓欢喜吗?”
唐朝的五坊,即雕、鹘、鹞、鹰、狗,供皇上狩猎时使用,原属殿中省闲厩使管辖,后改属宣徽院,由宦官主管。多年以来,五坊已经成为长安一害,五坊的人在街市上白吃白喝白拿,稍有不满意,便将带着的蛇、鸟等动物往店家一留,说这是给皇上的贡品,好生看着,如若有损失,是要抄家灭门的。所以长安街市上人自危,谁也不敢得罪这一批强夺豪取的宦官和借供奉鸟雀之名肆行暴横的“五坊小儿”。
容若听了老丈的话,点了点头:“果然是一件喜事。”
老丈笑道:“就说是呢。这会儿大家都要赶去九仙门,向皇上高呼万岁的。还有人准备了不少烟花爆竹,要放来庆贺呢。”
容若一怔:“先皇驾崩未久,这样合适吗?”
“姑娘说的也是。可是大家太高兴了,也顾不得许多。”
那老丈还在不停地絮絮述说:“当今皇上,可真是圣明啊,这登基还没多久,就连连做了些大快人心的事。李实刚被贬出长安不久,这又裁撤宫市和五坊。哎,人人都说,皇上圣明,也要多亏了皇上新近提拔的翰林院王学士,这都是王学士向皇上进言,才有了这些给百姓的好处。”
老丈说着,向远处张望了一下,又对容若道:“姑娘,我该赶去九仙门了,先不能和你说了。”
容若点了点头:“老丈请自便。”
容若站在街头,想了又想,终于打定主意,上了马,直奔王叔文的学士府而去。
今日的王府,简直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在门前等着王学士接见的官员数不胜数。更有一些百姓来到王府门前,只盼着能见一见这位给百姓带来大好处的王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