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徐庶早知道我会答不上来,看了我一眼,见我不说话,便自顾自的继续说着,仿佛把我当成空气一般,不再管我。
“正是这份情意,因为我娘亲的好强,让每一个想帮我的朋友都是费尽了心思,常言说得好:疾风知劲草,烈火见真金。这个世道,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之人不少见,与之相比起来,反而雪中送炭之人却是甚为难得,我徐元直何德何能,能有这样一帮知心执友,在我徐庶最为落魄之际,在我娘不仅亲面前帮我隐瞒‘我为朋友义气,却是背上人命案,亡命天涯’一事,更是想尽千方百计地为我照顾瞎了眼睛的娘亲。
“如此情义,我徐庶纵然是掏尽黄河之水,掘尽泰山之土,也难报其万一。”徐庶语气加快,脸上都显出几分红润。
“我这些朋友对我徐元直,的确是没话说。”说话间,徐庶用力了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他们对我的恩情,可谓恩深似海,情比天高,又叫我徐元直如何报答?”说到这里,徐元心情更见激动,似乎就连嘴唇也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看着徐庶光洁的脸庞,腮下已经有了胡须,刀削的般轮廓透着几分英俊和阳刚之美。
或许!徐庶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了,尽管到现在,他也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可是他经历过事情,却是一些人一辈子想都想不到的。
虽然他才二十多岁的年龄,可是他的心却是老了。我能感觉到徐庶的不堪重负,这些年来他身上背负的东西,的确太过沉重。谁能想象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因为为了朋友出头,不避权势地犯下杀人之罪,最后惹下大祸,不得不长年累月的改名换姓的亡命天涯。更难得的是,经过这么多事,他徐庶徐元直依旧能保持一颗赤诚之心,对人对事都始终报着感恩的态度,并没有因为上天的不公,变得怪戾和不可理喻。
我对这位自小教导徐庶的母亲越发好奇起来,我知道徐庶仍旧是今日的徐庶,和这个伟大母亲的从小的循循善诱是分不开的。
就在我为徐庶这个伟大母亲感叹间,同时又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面上还是不动声音,尽量保持自己平静,向徐庶问道:“既然你一直都念着这些帮过你朋友的好,为何今日你的对诸葛孔明却……”虽然我竭力的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我脸上透出一丝些许不满的神情还是将我出卖了。徐庶回看了我一眼,露出些许黯然。
不过!片刻之后,徐庶又恢复了平静。
“子龙!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徐庶淡淡地说道:“可是有些时候,并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在自己掌握中的,也不会仅仅因为你的意愿而发生变化。更多时候的无奈,却是让我宁愿选择惜让他人误解,也只能保持缄默。难道刚才张文远将军愤怒指责后的离开,还不能让子龙你明白这个道理吗?”徐庶眼神之中透着几分叫人看将不透神睿智,背手而立。
闻过徐庶此言,我心中猛地动,确实事情就像是徐庶说的那般,并非是我不想解释,只是有些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很难给人解释清楚的。所以!我宁愿选择沉默以对。
我心中又是一动,琢磨着:难不成徐庶也跟我一样,有不得已的苦衷?今日才在诸葛亮面前表现得这般不可一世和盛气凌人。就在我思索间,徐庶开了口。“本来现在欠下的人情债,已经比天还大了,要是让孔明那小子知道我对他还存着一份感激之心,只怕他也会跟我一样,在接下来的交手中,他也不会出尽全力,留有余地,不能发挥他所有才智。既是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分清立场,摆明军马的割舍掉彼此间的情份,叫他诸葛孔明无牵无挂的,尽情施展,尽管的放马过来。”
“你就不怕诸葛亮一旦认起真来,出尽全力,我们招架不住?要知道这一阵我们可是赢得侥幸之极!”我笑着打趣徐庶,说道。
徐庶怔了怔。“我本来就不是诸葛孔明的对手。”徐庶如此大方的承认自己不如诸葛亮,倒让我有些始料不及,“就是孔明留有余地的不能发挥所有才智,我也未必能在他手下讨得好去。但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行事处世就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只求问心无愧。”本来徐庶的话还让有我不解,可是听徐庶说到后来,我心中也是一股豪情顿生。
“好个‘问心无愧’!”我大声赞道,笑着拍了拍徐庶的肩膀,“管他诸葛这如何的足智多谋,只要我们兄弟齐心,就算是最后输了,也输得无怨无悔!”
徐庶回头看向我,凝视了我半晌,突然问道:“真的不怕输在孔明那小子的手中,看得这么开?”我待要回答他的话,“看来你比我看得还要开。”徐庶苦笑了一声,扭头看向了别处。我微微一楞,不知为何一眨眼功夫,徐庶又变得失落起,接过话头,安慰他道:“有什么看得开看不开的?最多大小了就失去这徐州罢了,反正它也是我从温候手中凭白无故得来了,放眼天下之大,我就不信少去这区区徐州一地,还当真没有我安生立命之所了,大不了我们重头再来,只要你我……”
徐庶自然知道我口上说得这般豪情万丈,里面更多的成份是在安慰他。我嘴上虽然把徐州说得无关紧要,但他却是十分清楚:随着我入主徐州后,发生一系列事事情,我大部份的心血都浇灌在徐州,徐州在我心中地位远远不像我口中说得这般轻描淡写和不值一提。徐庶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徐州不能丢!”虽然只是淡淡的应一了句,但话里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我正自奇怪为何徐庶会说出这样的话,徐庶却是在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拍了拍我肩膀,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子龙!你尽管放心!”我还没有弄明白明明是我在安慰他,怎么反过来,倒变成他安慰我了?“既然已经和他表明立场了,接下来就只有应战了,就算我不是诸葛孔明的对手,我也会全力和他周旋到底的。要是我真的不是孔明那小子的对手,到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制他的。”
徐庶的话越发让我不解起来,他说自己会和诸葛亮周旋到底也就罢了,什么又叫“要是我真的不是孔明那小子的对手,到时候总会有人站将出来制他的”?
就在我为徐庶这番没头没脑的话苦恼间,徐庶目眺远方,故作深沉地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有些事情既然躲也躲不过,我看不如……”“不如让暴风雨来得更猛些吧?”我打断了徐庶的话,徐庶诧异之极的望着我,我白了他一眼,“少在哪儿装什么深沉和忧郁了,我又不是什么大姑娘,就算是见了也不会芳心暗许的。”
我心知徐庶已经放下了心中的包袱,不像先前般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我才故意说出这般打击他的话。
果然!听了我话,徐庶傻傻的楞了半天,直到彼此相视一眼之后,各自放声开怀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四周旷野之中,仿佛周围的树和草都感觉到我们的快乐,在一阵微风拂过之后,居然也跟着轻轻摇摆起来,就像此刻我跟徐庶一般。时而捧月复大笑,时而笑得人前俯后扬,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风止住了,我和徐庶他没有再笑了。
“那小子还说你和诸葛孔明有不少共通之处。”徐庶说道:“依我看来,你跟那小子也差不了多少,古灵精怪我就不说了,可是冷不丁人嘴里的冒出一句话,那小子是让人让人哭笑不得,你说的话却是要么发人深省,要么让人笑破肚皮。”徐庶一边说着,居然一边咬牙切齿起来。徐庶仿佛又想起了庞统占尽自己便宜,让自己为他付了房钱就不必说了,竟然还要自己管他吃喝,想到自己花出去的那几贯钱,徐庶就觉得肉痛之极。
(汗!这么多人为诸葛大大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