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二叫关兴说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是憋足了一口气反驳道:“若是像寻常一样战死沙场,只怨我董二命贱。可是……可是……”激动间董二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用手指指了指躺在地上不断申吟,被“突火枪”击中之人,“可是你看看我,你再看看他们……你看看你他们,少将军说话你可是要凭良心讲话。”
说着,李二一把扒开了胸前的战甲和衣服,但见着一条条伤口触目惊心,更有甚者,是不久之前新添之伤,上面血迹尚未完全退去,好像血迹凝成了血块,正要结疤。
“你……”关兴似乎也是被李二激起了脾气,又恐他动摇军心,就要反驳与他。却不想话还未曾说出口,却是让关羽大手一挥,狠狠瞪了他一眼,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待阻止了关兴之后,关羽回过头,脸上换过温和之色,对董二说道:“李二!你不必管他,继续说下去。”
“关将军!并非是小人贪生怕死。”言罢!他翻身下马,朝关羽一拱,半跪屈将在地,“想想破四阵‘投石’之初,跟随将军左右的兄弟们不下五百余人,可现在再看看……”
李二声音,带着些硬咽,看看了看左右同泽,不管是未伤受之人,亦或是中枪躺地之人,仿佛是感受到了李二那分不尽悲凉,不少人竟暗中垂泪起来。“如今……如今跟随在将军左右的就……就只有这么百十来号人了。”说话间,李二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在裹起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
闻过这番言语,便是最坚强的战士也不禁悲从中来,原来还只是断断续续的抽泣,随着李二叙述,声音越来越来大,哭声也越来越凄惨起来。
“我……我们些亲兵都是关将军你亲自精挑细选,组建而成,敢问那个不是铮铮铁汉?”李二突然抬起了头,望向了我方阵中,目光怨恨之中又透着几分恐惧。
“要是堂堂正正决胜两阵之间,各凭生死,我想不只是我李二,便是在场诸位也是无丝毫怨言。”李二抬头向看关羽,“可关将军你再看看,我们五百人就打得剩下眼下这些人了,却是连对方阵角都没触模到,就这般不明不白的倒在了地上。若是有一线希望,我相信关将军定会带我等奋战到底。”李二眼中有些犹豫。
突然!董二双腿跪将在地,重重的朝着关羽磕了三个响头,道:“请将军实话告诉我们,事到如今我等可还有一丝胜利的希望?”
听过李二这般相问,关羽嘴唇竟也颤抖起来,几次张了张嘴,却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李二继续埋首道:“还请关将军言明,若然是有,不劳关将军治我扰乱军心之罪,我李二定然第一个锋在前,若是某还个三长两短,还望关将挥代也看护一家老小。全凭关将军一言而绝。”
闻过李二言语,数百道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关羽身上,看着一双双热切盼望的目光,关羽突然想到:也许如李二者,这其中并不止他李二一人。
这些原来从来未曾想到的东西,竟如潮水不断般连绵不绝的涌向脑海。关羽一颗忠烈刚毅之心,仿佛最柔软的部份被触碰到了。关羽闭上了眼睛,任凭这凄凉的秋风自耳旁呼啸而过,仿佛!仿佛这阵秋风卷走的不只是秋的悲凉,更是带来了即将到来寒冷的阵阵凉意。
关羽突然感觉到了脸上点点凉意,他心中一惊,还道是自己身为三军统帅,居然也忍一时忍将不住。
可待伸生一模,脸上点点湿意,等关羽再次张开眼睛,望天一看,这才发现天空下起了点点细雨。其实!到了这一此,就连关羽息都很难再分清脸上的到底是泪还是雨了,心中却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悲凉之意,仰望苍穹,关羽暗自问道:老天!难道你也是来看我关云长的笑话的吗。
雨水滴嗒滴嗒的落下,渐渐大了起来。点点雨水点溅在盔甲之上,却是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
此刻!我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目光也聚集在了关羽身上。因为没有人比我再清楚不过,即使是发明“突火枪”的马均本人,恐怕此时此刻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大雨淋湿“突火枪”,一旦引线或火药受潮,“突火枪”便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烧火棍”,再难有何作为。
若是关羽此刻执意打将下去,只怕少得稍后还有一场血战。我目光虽落在关羽身上,心中却是思朝起伏。
“大哥!军师!关羽对不起你们了。”关羽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仿佛心中已经是有了决定。
“兴儿,代为父扶起李二。”待向关兴交待过这句话,关羽本人却是一面小心翼翼移开压在自己下半身马儿的尸体,一面拄着“青龙偃月刀”,艰难的站将起来。众人这才看将清楚,原来关羽的被马儿压着的一条腿,已然受了伤。关兴下马,本来如关羽言要去扶李二起身的,可是看到关羽如此模样,便要舍下李二,却扶关羽。
“你当为父之言是耳边风么?”关兴的所作所为,关羽自然瞧在眼中,关羽狠狠的瞪了关兴一言说道。
关兴正被关羽说得手足无措间,李二本人却是自己起了起来,李二一边对关兴言道:“何劳少将军相扶?”跟着转过头,一脸关切之色望向关羽,连忙问道:“关将军!你的伤……”不待李二把话问完,关羽却是习惯性的抚模了一把腮下长髯,放声大笑了起来,叫众人看得莫名其妙。
待一阵大笑之后,关羽沉声道:“我关羽长还没老到要人相扶的一地步!”说话间,关羽又多看了关兴一眼。
“‘常山赵子龙’?”关羽突然沉声问道。瞧得此时此景,我一颗心不由得往下沉,心道: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闻他之意,莫非他关羽长真的决定与我死战到底。但事情到了如此地步,却也只有硬着头皮拍马走将上前,大声回道:“‘常山赵子龙’在此,不知云长有何赐教?”
我一边回答关羽之言,一边心中暗忖:若是自己一番苦心布置,仍然避免一场血战的话,却也能叫他关云长小觑了我。
“赵子龙!今日关某只问你一句话,你是否故意嘱咐你手下将士射人而不射马,有意放我一条生路?”关羽问话间,一双丹凤眼动也不动的望将着我,虽然隔着烟雨蒙蒙,却似乎却看透我心般。我原来心中还在躇踌着该如何回答关羽的问话,要是据实而言,他又该会有如何的剧烈反应?
可是这些躇踌仅在关羽一望中便倾刻间化作烟消云散,我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本能的回答了一个“是”字。
仿佛就是连我本人都没有听清楚的这个字,却是叫关羽浑身一震。关羽忽然放声大笑,道:“想不想啊想不到啊!”说话间,关羽似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虽然我关羽未老到要人相扶的地步,却是已经到了要人相饶的地步。关羽啊关羽!你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青龙偃月刀’啊‘青龙偃月刀’!是不是我们真的都已经老了呢?”关羽想是轻轻的抚模着“青龙偃月刀”,像是在自言自语。
“‘常山赵子龙’,今日是我关云长输了,非但是输得彻头彻尾,而且还欠了你一条人命。”突然闻过此言,我只觉脑中轰隆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