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德搭乘着缴获的胜利号,在海上等了一天,和早先北上的增援部队汇合,然后率领着船队浩浩荡荡的就往天@津卫开去。
舰队一入港,林有德就被岸上那人山人海给吓到了。林有德知道这里面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闲人,但这样庞大的数量,哪怕只有千分之一是真心实意的在为胜利欢呼雀跃,也已经足够了。
何况,林有德给岸上等着接风的清廷大员们准备了一份惊喜。
中国人有个特点,不,应该说,中华文明有个特点。中华是个声音的文明,中国的传统文化,都是建立在声音的基础上,最开始的诗经,里面收录的古代四言诗配上曲子都是能唱出来的,而实际上,在被整理进诗经之前,这些诗歌也确实是通过唱来传承。后来唐诗宋词,也都可以谱曲来唱。唐诗会这么讲究平仄,就是为了和通用的曲子配合,只要配上就可以唱。宋词就更明显了,词牌就是曲子的牌子,看到词牌就能配曲然后唱。
为什么柳永的词能用来讨歌女的欢心?因为她们今后可以拿着这个词去唱了卖钱,有水平的词客人听了也更愿意付钱,这很简单的事情嘛。
诗歌诗歌,就是有诗必有歌的意思。
这种对声音的偏重,也体现在其他古文中,像《出师表》之类的名篇,默读和大声朗诵感觉完全不一样,你只有在理解的基础上,用饱满的感情大声朗诵一遍,才能彻底的了解这些名篇的魅力。
这种特点也体现在中文这种语言之中,中文也有同音字,但用中文是玩不出来日文英文那样读音冷笑话,因为中文有几个音节就有几个字,越长的音节组合就越不容易重叠,两个字的词你尚且可能错听成别的,三个字的就基本不会错听了,四字组成的成语则绝对不用担心混淆。
这样的特性,全世界只有中文有。
正因为这样,声音对中国人的影响力,比文字高得多。
元代的主要艺术,就是“元曲”,那么大一个曲字在里面,就很能说明问题了不是?元明之交的罗贯中首先是个剧作家和说书人,他的小说基本都是取材自民间已有的“话本”——其实就是说书的“折子”。明末成书的三套《拍案惊奇》,也基本是作者收集市井间说书人的故事整理而成。
诗歌、戏曲、话本,这些才是中国文化传承的主体,小说那是最近几百年才兴起的小兄弟。
所以要感染中国人,最好的办法才不是什么匕首投枪的战斗檄文,那玩意谁他妈看啊。要搞文宣,就得上歌,上戏。
从唤醒人民群众这个角度看,一部《白毛女》顶成百上千个迅哥儿,所以你看,讯哥果断选错了职业。
文明5里面大艺术家是可以放文化炸弹把地块洗成自己的颜色来着,反过来说,不能“洗地”让地面变色的人,只是伪·大艺术家罢了。
而现在,为了泡妞方便点了不少艺术系天赋的林有德果断来天津放“文化炸弹”来了。
胜利号一靠港,码头上就响起了哀乐一般的音乐,林有德一听就知道那是《巩金瓯》,看来这边这首哀乐诞生的时间比上个时空早了好多年——这个意料外的状况让林有德不由得蹙眉。
“怎么办?”巴在林有德身后小声问。
“照旧,”林有德横下一条心,“反正现在他们拿我没办法。”
说到这林有德愈发庆幸自己先在海上等部队上来汇合才进/京,没有这一万多部队壮胆,他林有德还真不太敢在京畿公然蔑视国/歌。但现在,一万精兵在手,他林有德可就有份量多了。
在巴用无线电向部队下达指令的同时,约瑟芬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林有德的后背。
“放手干,我已经准备好在全中国的人面前亮相了。”
林有德笑了。
这时候,临时安装在胜利号上的巨型扩音器开始放出林有德熟悉的雄壮音乐,一瞬间就盖过了港口上军乐队的演奏。
紧接着已经在舰队甲板上列阵等候的南洋军士兵开始齐声高唱:“十八星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南洋军部队的作训基本都照着土鳖的军队来,拉歌是必修课,一万人的部队拉出来的声音经过扩音器的放大,震耳欲聋得一塌糊涂。而气势这东西其实很简单,声音高了就有气势,张飞一声断喝退曹军什么的,说着很玄乎,实际不就是嗓门大而已嘛。
然后这《歌唱祖国》的填词,一如既往的充满了土鳖的气息,会说人话的基本都能听懂。尤其是那句“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简单直白老百姓最喜欢了,比什么“帝国苍穹保,天高高海滔滔”给力多了。
紧接着,从舰队的几艘船上升起了气球,气球下面吊着巨大的横幅:“南洋陆军七战七捷,南洋海军旗开得胜!”
“怒拳为谁握,护国安邦惩奸恶。”
南洋军还用迫击炮把传单打到人群头顶上,传单上没有字,就是一副充满了特殊时期风情的宣传版画:头上有着醒目十八星帽徽的军人用铁拳痛殴肥胖的洋鬼子。
码头上清朝的大员们都傻了,其中还有人嘀咕了一句:“哼,跳梁小丑。”
也难怪,任何一个即将覆亡的王朝的官吏,都表现出一种统一的特质,清朝也不过是沿袭了这个传统罢了。
实际上,中国的官僚系统一直都有这种特质。中国的封建王朝实际上是个二元体制,一面是皇帝,另一面是大量官员组成的官僚体系,在封建王朝的早期和中期,这个体系内部的二元互相制约,像魏征那种,其实就是健全时期封建王朝官僚系统对帝王制约的一种极端化的体现,其他那些没有这种敢于死谏的名臣的朝代,这种制约也普遍存在。
最夸张的时候,搞得皇帝都不敢纳漂亮女人当妃子,因为会被官员们吐槽致死。
反过来,帝王本身的作为也会制约官僚们,有明君的朝代,官僚系统往往都相对——注意是相对——高效,同样也相对比较廉洁。这就是帝王本身对官僚体系的制约的体现。
当一个王朝行将就木的时候,往往是这个二元体系的某一元先瘫痪,然后导致整体的瘫痪。一个昏君,导致对官僚系统的监督失常,宦官或者文党专权,接着已经腐化的官僚系统为了自身的生存,会阻止明君上台,最后大家一起坏死。
反过来也可能是官僚系统先失常,导致皇帝没人来节制。
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皇帝先出问题,像清朝,病根子就乾隆那时候落下,到了二十世纪初终于病入膏肓没得救。你怎么能指望一群病入膏肓的人理解林有德的宣传手法和想法?
在嘹亮的歌声中,林有德出现在战舰跳板的最上端。
他并没有穿清朝的官服,而是一身南洋军海军军服,一件厚尼子军大衣披在他肩上,在凛冽的海风中像披风一般翻飞着,林有德和他的随从们全都是这副身披军大衣的装扮,就连巴也穿上了军装。
她和约瑟芬的军服和其他人明显不一样,军装通体纯白,式样嘛完全仿照了《海贼王》里的海军将官服,连军服背后的“正义”二字都被林有德照搬了下来。当然为了顾及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差异,林有德做了一些小修改,也添加了一些更适合表现女性美的细节,比如把军服腰部收束啦,胸部衣领的再设计啦,还有裤子改成裙子啦,诸如此类。
其实这才是林有德的亲卫队,按林有德的构想这支部队应该全是超一流的神姬,并且都是死心塌地跟着他的那种。
比照现在这支部队仅有的两名成员的身份,不难理解这支部队的性质,实际上这种卫队在这边的世界并不少见,拿破仑皇帝就有这样的神姬卫队,落樱神斧华盛顿也是靠着泡到法国顶尖神姬起家——就因为这样林有德在美国经常被拿来和华盛顿作比。所以林有德的近卫神姬并没有得到舆论多少关注,西方人更关心那只黑色的部队,并且一致认为它才是林有德的“御林军”。
可是现在这两名身穿霸气军装的神姬却起到了非常好的夺人眼球的效果,两人都是美女,军装配色又刚好和林有德正相反,放在背后一下子就把林有德的形象给衬托出来了。
林有德昂首阔步,来到码头正中等候多时的清廷官吏们面前。为首的官吏据说是荣禄,但林有德回忆了半天没想起来这老儿在百度百科上的相片长什么模样,只能从官服的补子和顶戴花翎来判断这货就是那个和慈禧狼狈为奸的家伙。
“林大人,”可能就是荣禄的老头上来对林有德作揖,抢先开口道,“您这是……”
“荣大人,我是得胜归来,而且黄海一战,我军并未折损一兵一卒,您用这种哀乐来迎接,意欲何为啊?”
林有德一言既出,在场所有人脸都绿了。
旁边一个比荣禄年轻一点的官员急忙道:“林大人,您忙于军务可能还不知道,这是议会定下,皇上亲准的国歌《巩金瓯》,您……”
“什么?”林有德大惊,“这是国歌?谁定的?荣大人,我林某略通音律,这个国歌旋律如孟姜女哭长城,是在诅咒我大清亡国啊!”
“这……”年轻一点的老头继续说,“老朽在日本访问的时候,听日本的国歌也是差不多的韵律啊……”
“所以日本已经亡了,现在日本的国政早就被军部把持,希望复国的有识之士现在都在我林某的庇护下。俄国的国歌也是死气沉沉,结果在欧陆屡战屡败,现在又败于我军之手。荣大人,这国歌,是国之气运的体现,看美利坚的国歌,再看英吉利的国歌,哪个是这样的?而曾经一统欧陆的法兰西的国歌《马赛曲》更是激昂到了极点,荣大人,国歌绝非小事,更绝非典礼雅乐啊!”
清廷大员们面面相觑,他们显然不习惯应对林有德这种完全不讲规矩的言谈,而这边林有德要忍住笑也着实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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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听完徐世昌的转述,仰天大笑。
“这个林有德,有点意思啊。他还不如直接送给荣禄一个独眼石人,那不更清楚明了?他还真不怕朝廷治他个意图谋反的罪名?”
“他根据地孤悬海外,海军又在他手里,”唐绍仪摇摇头,“而且现在他刚打了胜仗,风头正盛,又有大军在天@津,朝廷手里的甘军损失惨重,我们北洋这边慰婷又和他走得近,朝廷当真拿他没办法。”
“嗯……”袁世凯在花厅里踱着方步,转了半天才对唐绍仪说,“绍仪啊,你说这慰婷是不是看上南洋王了?”
“难说,”唐绍仪苦笑,“林有德可是有名的公子,光是个公子并不可怕,本身有本事实力又油嘴滑舌善于讨女人欢心的话,那就很可怕了。”
“有道理。你想办法往慰婷那里插点人,把她看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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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地名太多,结果各种审核……果断找了个办法绕过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