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煜礼抱着刚刚买的紫蔷薇,步调轻缓的朝着陈敬容的病房走去,隔着厚厚的病房玻璃窗,唐煜礼看到护士正在伺候陈敬容起床吃早饭,陈敬容平淡灰暗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眸光茫然而涣散,这个样子,与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唐煜礼躲在病房门口,愣愣的看着,也不敢推开‘房门进去,直到护士收拾好餐具,推开病房门出来,看了眼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唐煜礼,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先生,你是来看陈女士的?”唐煜礼这才回神,抹了抹眼角,客气的笑了一声,“哦,是的,护士小姐,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看她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先生,你是他什么人?”陈敬容在这里不是一般的病人,是有杨月萍特别嘱咐好好关照的人,不能有丝毫闪失,而且这么多年来,除了陈颜菲也没人来看过陈敬容,护士不觉有些蹊跷,警觉的问了下唐煜礼……
什么人?唐煜礼乌黑的眼底,犹疑的一下,“护士小姐,我是他的一个亲戚,才回江城不久,哦,我听陈颜菲说,才得知她现在在这里,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她,这个我事先征求过陈颜菲的同意过的,你放心吧……”
护士看唐煜礼满脸诚恳,不像是在说假话,不由得点点头,“这样啊,那你去看看她吧,病人不能太激动,注意不要提些伤心的事情,让她情绪起伏……”
“哎,好,我知道,谢谢你啊,护士小姐……”唐煜礼看着护士端着餐盘,慢慢走远了,又靠在门口,透过玻璃看了眼病房里的陈敬容,发现她正坐在阳台前的藤椅上,正对着偌大的窗口,木然的发着呆,那瘦弱沧桑的北影,让唐煜礼内心最深处的那份记忆,变得更加汹涌澎湃,煎熬着唐煜礼那一点点残存的旧情和良心……
唐煜礼揉了揉他的低靡的老脸,又抹了抹眼角,终于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唐煜礼轻轻关上房门,立在原地看着陈敬容,陈敬容对开门的吱嘎声,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一般,还是保持着最初的动作,呆呆的昂着头,盯着窗外,对唐煜礼的到来,无动于衷……
“敬容……”唐煜礼抱着紫蔷薇,向前走了几步,靠进了陈敬容几分,却发现陈敬容泛着褶皱皱纹的侧脸,茫然一片,唐煜礼慢慢的蹲下,神色黯然,他缓缓的抬起手,握住了陈敬容瘦如枯槁的双手,手背上凸显的青色筋脉,在惨白的皮肤下,显得格外触目……
“敬容……”唐煜礼带着薄茧的大手,摩挲着陈敬容的手背,哽咽的苦涩在喉咙间,扩散开来,“敬容……”唐煜礼又颤巍巍的喊了一声。陈敬容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幽幽的转头,琥珀色的瞳孔,涣散一片,没有焦距,唐煜礼从陈敬容的逐渐放大的黝黑瞳孔里,看到自己不满哀伤,沧桑的脸孔,那越来越清晰地画面,让唐煜礼有股莫名的欣慰在心底躁动。
“敬容,是我……”唐煜礼拿起陈敬容的手,按在他的脸上,激动的来回抚模着,陈敬容木然的歪了歪头,看了眼有些兴奋的唐煜礼,修的整齐的眉头,微微一皱,“小宝?”
唐煜礼瞬间僵住了动作,握住了陈敬容手的大手,陡然一震,“敬容,是我,我是煜礼啊……”
“小宝,你来啦……”陈敬容咧着嘴巴,笑得一脸沉醉,小宝唐煜礼是记得了,是他跟陈敬容还没有离婚的时候,住在他们家对面一户人家的儿子,因为跟陈颜菲年纪相仿,所以当时,经常来唐煜礼家找陈颜菲玩……
“想不到……”唐煜礼挣扎的垂了垂眼皮,觉得眼睛里,干涩的生疼,陈敬容还记得小宝,却真的不记得我了……
“小宝……阿姨带你去玩,好不好……”陈敬容说完,竟然利落的起身,拉着唐煜礼的手,就要往外走,唐煜礼手中抱着的那一大束紫蔷薇,嘭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陈敬容微微转头,看了眼地上的花束,突然眉角变得兴奋起来,
“哎呀,蔷薇花……”陈敬容惊叫一声,一把松开了唐煜礼的手,开心的抱起了地上的花束。
陈敬容抚模着紫蔷薇一层一层,细腻的花瓣,瘦削的脸上,一片满足,“小宝,你叔叔他,就爱给我买这花,你看,我们家的桌上,摆的啊,到处都是这个花……”陈敬容说的毫无意识,云淡风轻,还扬起手指,笃定万分的指着空无一物的会客桌。唐煜礼听着陈敬容的话,看向了那整洁的桌子,心底宛如在被刀绞,一下一下,正中的捅在他的胸口。
敬容,如果当初,我没有娶你,如果当初,我不见财忘义,坚持自己的原则,没有跟你离婚,更抛弃了你跟菲菲,你是不是还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好女人,过着原本该属于你的幸福生活。唐煜礼悲戚的转过头,暗自忍住眼角的老泪,抑制住在胸口,止不住的剧烈颤抖,可是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一切都完了,唐煜礼昂起头,抽动着嘴角,敬容,是我害了你,我唐煜礼,这辈子,都对不起你……
“小宝,走,阿姨带你下楼去玩……楼下啊,有好多花,阿姨带你抓蝴蝶去
……”陈敬容拉了一下,立在原地的唐煜礼,看着他的湿润的眼眸,突然笑了起来,“小宝,你是问阿姨,你菲菲姐姐在哪里是吧?你菲菲姐姐,她还没又放学,等他放学了,我就让她来陪小宝一起抓蝴蝶好不好……”
唐煜礼安静的点点头,也不反驳陈敬容,看着陈敬容刚才还死寂一般的脸上,竟然展露出了笑容,绞痛的心底稍微缓和了一些,只要陈敬容喜欢,只要陈敬容觉得开心,那就够了,她现在不认识我,活血对她来说,是一种解月兑也说不定……
陈颜菲一路催着易槿风开快点,易槿风无奈的看了一眼火急火燎的陈颜菲,说的一本正经,“宝贝,你说干嘛这么着急啊?开车怎么可以这么心急,很容易出交通事故的!”
“去你的……”陈颜菲抚模着安全带,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易槿风,“都是你啊,大早上非要拉我着赖床,现在好了吧,都快九点了,我们还没到……”
易槿风看着前面红灯停了,悠哉重新启动车,“这不是马上就要到了么,你看你心急的……”易槿风话虽这样说,但是脚下还是不停的踩着油门加速,易槿风显得很泰然,赖床也不是他的错,谁让你这个小野猫总是迷惑我……
易槿风拐了下车,开进了圣玛丽疗养院的门口,停好车,易槿风一把搂着已经有些着急的陈颜菲,快步朝陈敬容的病房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陈颜菲呆呆的立在病房门口,看着空无一人的病房,连病房门竟然还是半开着的,心底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乱成一团,“易槿风,我妈呢?”
“先别急,可能是护士带她去楼下散步了,我们去问问看……”易槿风不停的摩挲着陈颜菲的肩膀,努力想要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陈颜菲突然从易槿风的怀里逃了出来,转过身来,正对着易槿风,神色严肃,“不可能,刚刚在门口跟我们打招呼的,就是我妈今天的外出陪护护士,她都在护士台,我妈怎么可能是出去散步……”
易槿风皱了下眉,这事确实有些奇怪,照理说,没有人陪同,像陈敬容这样精神失常,情绪极不稳定的人,是不可以一个人独自去闲逛的……易槿风拉起陈颜菲的手,快步朝护士台走去,“护士小姐,612病房的陈敬容女士呢?”
护士放下手中的电话机,诧异的看了眼满脸紧张的陈颜菲和易槿风,“怎么你们不知道吗?早上来了一个自称是你们家亲戚的男人,来看你妈妈,说是经过你授意的,我就让他进去了……”
“什么,自称是我亲戚的男人?”陈颜菲有些震惊的眨着眼睛,看来一眼易槿风,这不可能,我们家早就没什么亲戚了,而且,我外公外婆他们,就我妈妈一个女儿……陈颜菲深深的蹙着眉毛,“那个男人有年纪有多大?”
护士想了下,“有五十多岁……”五十多岁?!陈颜菲心底陡然掠过了唐煜礼的影子,一把拉住了护士的手,声音陡然走高,“那那个男人带我妈妈去哪里了?”
“呃……”护士显然被陈颜菲突然变化,吓了一跳,“我刚刚看他,带着你妈妈去楼下花园,散步了,你妈妈还叫他什么……小宝!”护士眼眸一亮,认真的点点头,“对,是小宝,说小楼去带小宝抓蝴蝶……”
小宝?陈颜菲怆然的松开了紧握着护士的手,深深的吸了口气,妈,她竟然不认识唐煜礼了,她朝思暮想的人,回到了她身边,她竟然已经不认识他了……
易槿风从听到护士说话,就一直眉头深锁,漆黑的眼眸里,变得幽深一片,想不到唐煜礼竟然找到了这里,也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只是单纯为了看陈敬容一眼,还是……易槿风抿了抿薄唇,脸上变得冷冽寒凉,唐煜礼,希望你还能有人性,不要再做出伤害陈敬容和陈颜菲的事情来……